林立的高大書架就像隔牆一樣,其間留出的窄道更是人影寥寥。大約西文閱讀起來需要門檻,除卻專業做研究者不得不深耕,愛好者僅憑興趣無須埋頭苦讀。
遂晚找出幾本相關的著作,在閱覽室尋了個位子坐下開始研讀,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書讀了淺淺幾章,筆記卻做了厚厚十幾頁。她沒吃中飯,此時方感到肚子有些餓,圖書館外雨卻下得緊,耳畔陣陣“噼噼啪啪”驟雨敲打牆體的回聲。
她很想把書帶回宿舍,但由于不是廣州大學的在校學生,沒有證件不能借閱。要想再接着閱讀,隻能等到下個周末了。
也不是不可以找一位圖書館裡的大學生,借用他的證件,留下聯系方式即可,但她不習慣麻煩别人。
此時格外希冀盛堂突然出現,她借用他的證件卻沒有太多顧慮,大抵因為在她心裡将他認作不一樣的人,默認他們之間每一段交集,大抵知道他會很欣然借給她的。
可是沒有。借閱處空蕩蕩,偶爾才會有陌生的青年拿書籍去登記,圖書管理員百無聊賴地接過證件正反看一眼,在本子上記錄過書号和日期,就把書推給他示意可以拿走了。
然後迎來好長的空檔。
遂晚最終放棄,她把書歸放原位,隻把筆記放進挎包裡,依依不舍地離開閱覽室。
瓢潑大雨澆得天地昏暗,玻璃窗籠着一層壓抑的煙灰。走到二樓,她忽然停下腳步,神差鬼使拐進二樓的閱覽室。
入目是整齊卻空空如也的桌椅,而後宿命一般,她看見窗邊讀書的少年。
——是盛堂。
是他不假,她用目光确認過,他的側臉清俊好看,其實隻需驚鴻一瞥,她也難以錯認那副令她念念不忘的形貌。
他讀書專注,并沒有察覺閱覽室走入的少女,遂晚則是很快輕手輕腳避到一簽書架之後。
她從書架間的走道小心翼翼看他的背影,鴿子灰的薄襯衫,骨骼清朗。書翻過一頁,窗外暴雨如注,玻璃上雨水橫流,他渾然不覺,嚴正的坐姿應隻将心思集中于書裡的内容,不時旋開自來水筆,記錄下一些關節。
她隻有在某些他遷就書本微微側首的時候短暫瞧見他低眉的側顔,他戴眼鏡讀書的樣子斯文雍雅,金色鏡腿在暗淡天光下泛着低調的金屬光澤。
遂晚心底忽生出異樣,她慌忙别開目光,心中狼毫尖兒搔拂的微癢卻像漣漪一樣越漾越開。
她覺得自己可鄙,又生出細小酸楚的難過,和天穹下無盡的疾雨一樣,煙塵四起水霧磅礴,愁緒漫生。
她轉身從書架上胡亂抽出一冊書翻開來掩飾紛亂的心緒,簡潔工麗的英文句行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