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傾盆大雨瓢潑而下，陸景泉附近傳來孩童的悠悠呼喊。

“水龍水龍别哭啦——”

——

你知道那維萊特是水龍王。

這很好猜——首先他的穿着和他的身份就注定他必然不是普通的NPC，而水神又顯然另有其人。雖然不太明白水龍王和水神的關系，也不太明白楓丹和審判相關的這一系列操作，但你知道，在目前能夠獲得的所有信息中，稍作推理就能得出的最可信的一條就是：那維萊特是水龍王。

再不濟，也可以看看他的眼睛。華光溢彩的瞳孔很漂亮，但雖不明顯，卻也能夠隐隐透出血色的威壓。他總是溫和的，生活在人類社會中便遵循着人類的規矩去行動，也非常注重與人相處的禮節。但和璃月的岩王帝君鐘離不一樣……或許這是因為塵世七執政曾經是人類，而水龍王自始至終都是元素生靈。

所以和他說話的時候，偶爾會有一種微妙的人外感——被本質上不是人類的生物注視着，觀察着，并且接受着對方用自己會使用的方式表達出的善意……

“你已經這樣注視我很久了。”那維萊特轉過頭看着你，“是有事相求嗎？”

“不，不是的……”你遲疑片刻，決定說實話。“隻是想看看你。”

楓丹的一切都有那維萊特的影子。

水裡繞着你轉圈圈的小海獺，岸邊悠然曬太陽的小海豹，甚至一種叫做平冠鹱的鳥類也和那維萊特有着一定的相似性。雖然你在蒙德和稻妻都是貓讨狗嫌的，但這些楓丹的生靈卻很奇異地似乎對你有着某種親近感一般并不排斥你的接觸。你想這可能也和那維萊特有些關系吧。

具體是什麼關系……你想象了一下他半夜聚集海獺和海豹們開會，叮囑它們看好你别讓你闖禍的樣子。

嗯——水龍王開會，小動物們排排坐，可愛。

——

那維萊特雖然自己很講究，卻不會用嚴苛的标準要求别人。他對你說話的性質多偏向于建議，對别人很少說工作内容以外的話，對待美露莘們則親和得多。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是從海裡來的種族吧。

其實你原本也不想表現得太過張狂，畢竟坐在最高審判官座位上和芙甯娜看同一本話本這件事未免也太蔑視那維萊特的權威了……但耐不住她一定要追求刺激，不，她說的是“坐在那獨一無二的王座之上，以絕佳的視野俯瞰兢兢業業的子民們，這隻是身為水的神明最最微不足道的小小特權之一”。

水的神明究竟有何等的榮耀和地位你不得而知，那維萊特回來的時候芙甯娜跑得比兔子還快。隻剩下沒反應過來的你，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他逐漸逼近的高大身影。

……這種座位居然不能像西風騎士團琴團長辦公室的座位一樣沒人就可以趁機坐嗎？

——

有些人是人，但并不紳士，比如第一次見面就按着你抽了一管血的多托雷。有些人不是人，但紳士，比如安靜地看着你片刻後沒有發怒反而對你說大庭廣衆之下坐在大審判官的位置不妥想坐可以等工作時間過後再來坐的那維萊特。

你深受感動，原本應該借坡下驢表達歉意和謝意的，不知道為什麼卻忽然冒出來一句：“可是那時候沫芒宮就關門了，我就沒有機會再坐在這裡了。”

話音剛落，你捂住自己的嘴，順便想給自己兩嘴巴——懂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啊！

“你喜歡審判長的位置？”那維萊特沒有生氣，隻低頭望着你，語氣和神情都很溫和。“還是說你隻是喜歡王座？”

“……王座……吧。”

“這樣就好辦了。”他伸出手。

“……”你猶豫着把自己的臉頰貼了上去。

“……不是這個意思。”他伸出另一隻手，隔着衣袖握住你手腕。“跟着我。”邁開步子前神色認真地又看了你一眼，重複叮囑，“跟緊我。”

你一路被他拉扯到海邊的大橋上，在離海平面起碼三四十米的高空一躍而下，那維萊特進水像水融入另一股暗流，毫無聲響，你濺出很大的一個水花，随即被空氣泡包圍。他動作沒停，身姿靈活若遊龍，帶着你一直往漆黑的深海處潛遊，舉止卻也從容得緊。

就這樣遊了大概十分鐘，眼前的沉沉黑暗有了亮光，龐大的沉船廢墟出現在眼前。你睜大眼睛——廢墟裡映出微光的不是海洋生物，是夜明珠和其他折射出幽幽光線的珍寶，等價代換為摩拉，數字後面的零會把錢包撐爆的程度——或許多少有些誇張了，但真的很多，多到你飄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請坐。”那維萊特如是說。

“坐哪？”

話音剛落你就知道了答案。那維萊特驅使水流撥開一片沉落的珠寶，露出底下不知哪個年代的王座。王座略微陳舊了些，不比他辦公室的嶄新，但形制上卻更加華麗。

“楓丹水底有很多這樣的遺迹，這是人類應會最喜歡的一處。這些東西也早就成為了無主之物，你若喜歡，自行取走便是。”

“啊……”你着實是被震撼了一下，“我以為這些都是你的收藏，不是說巨龍都喜歡收集寶藏什麼的嗎？”

“……”他頓了頓，委婉否認，“或許吧。”

你三兩步跳上座椅，擺了個很滿意的姿勢，下意識到包裹裡摸留影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留影機，幹脆放棄了拍照留念，沖那維萊特招了招手。

“水龍水龍，過來呀。”

“……你知道我的身份？”

“對哦！”你誇張地抱緊了自己，“你不會想要殺人滅口吧？”

他微微愣怔一下，很快搖了搖頭：“我不會殺人滅口。這是你的玩笑嗎？”

明明知道的東西很多，卻有着某種天然呆的特性……還怪可愛的。

你托腮看着他，笑眯眯地眨眨眼，“不是哦。”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晦澀：“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向你證明。”隔着水波他眉眼低垂，不怎麼高興的樣子，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再一次欲言又止，開口半天隻吐出兩個泡泡。

你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

——

你不信那維萊特不懂親吻的含義，畢竟按照楓丹當地人的說法，這位最高審判長已經在楓丹任職了幾百年。如此漫長的時間和數都數不清的審判，足以讓他見證人類的各種情感。

不過他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這一點你是相信的。大審判長位高權重，楓丹又是這樣一個注重表演的國家，八卦小報銷量很好，倘若大審判長有了心儀之人，她不可能在曆史上什麼痕迹也沒有留下。

綜上，你勉強可以原諒他在你親過去的時候沒有閉眼睛的行為。

他的眼睛先是驚訝地睜大，随即專注地盯着你看，看了一會兒仿佛意識到這種時候應該表現出一定程度的羞澀，于是移開了眼看向别處。

你等着他問“為什麼”，但他沒有問。從水底到水面上漫長的上浮時間裡他一言不發，隻在到了岸上時緊了緊與你十指相扣的手。

他在你視野裡剛好是逆着光的，剛從水底出來，你還不太能适應日光，眯起眼睛看着他想要随便說些什麼，卻忽然聽到身後有兩道聲音在喊你名字，一個迫切一個欣喜。

你猛然回頭，金發的旅行者站在對岸，小派蒙飛在他身邊，興奮地揮舞着兩條短胳膊。

“我們終于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