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到鏡川門前,擡頭看看月亮,突然很想念瑤姬姐姐。
輕輕推開門,鏡川睡的正香,檀月彎了嘴角,原來,看人睡覺是這種感覺。
索性坐在床邊的腳凳上,好像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身上的月桂樹香與他的藥香攪擾到一起,聞着沁人心脾。
看着他姣好的容顔,白白淨淨,線條流暢,睫毛也長,鏡川,檀月在心底喚他的名字,這個名字....鏡花水月、山川湖海?為什麼其他元帥都有姓氏呢?她把玩着鏡川衣服上的流蘇。
鏡川醒了,他睜開眼,看見是檀月,連最後一絲朦胧都消散了,面上卻風輕雲淡,就安安靜靜看着檀月,等她發現。
檀月渾然不覺,低頭把玩着那穗流蘇,甩來甩去,像隻貓咪,鏡川軟了心神,眼神逐漸溫柔,心神晃動,伸手阻止了她玩流蘇的動作。
檀月被映入眼簾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吓了一跳,擡頭看鏡川正看着自己,不知他醒了多久,但是看他臉色好了很多,紅潤了不少。
“神君您醒啦,要不要喝水?”她言笑晏晏,像一束陽光暖進他心裡,鏡川搖搖頭,檀月輕輕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問:“疼嗎?”鏡川當然不能說疼,立刻搖頭,堅決道:“不疼!”
檀月将信将疑,鏡川立刻解釋:“真的,修煉至上神的階品就無痛覺了,受再重的傷都不會疼,隻是有些麻煩,還是會流血,會發壞,沒了痛覺,反而讓人沒了顧及,不注意養傷,好的更慢了。”
他說的頭頭是道,檀月稍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呢?也不疼嗎?”鏡川另一隻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揪着床單,咬着後槽牙:“不疼!”
不等檀月做出反應,血就洇了出來,看着就疼,檀月皺眉,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有病啊.....
看她皺眉,鏡川馬上大言不慚:“不疼!沒事!就是換藥麻煩些,你叫嘯鐵進來吧。”
檀月心生歉意,立刻變身乖巧小跟班,馬上去尋嘯鐵,但嘯鐵為了讓殿下能開懷些,故意帶着阿鎖和令華躲了出去,尋了一圈未果,又轉回來了,鏡川掙紮着坐了起來,血已經洇透了。
檀月心一橫,伸手就要解開濕透了的棉布,替鏡川換藥,吓得鏡川往後一躲,迅速握住檀月的手腕,他猛地一動,扯痛了傷口,攥着檀月的手腕死死擰眉。
吃痛的檀月嘶的一聲:“還是會疼的,對不對!”
鏡川不敢再動,痛感才慢慢散去,即便如此,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也還是要面子,用力搖頭,緩慢艱難地說:“不是.....我...被你吓到了而已。”
檀月的眉頭都要打成一個死結了,動作迅速,準備好一應用具,輕輕解開他的衣服,鏡川疼的沒有了反抗能力,任由她處置,解開棉布,那傷口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檀月忍不住責怪:“神君是被啃了嗎?”
鏡川被她逗樂了,想笑,突然,檀月慢慢上藥,還緩緩吹氣在傷口上,鏡川感覺到傷口處酥酥麻麻同波浪一樣駭遍全身,汗毛悚立,臉頰發燙,他的手自然垂下正好落在檀月的柔紗裙上,輕柔托着他的手掌,檀月身上的香氣也愈加濃烈,熏得他找不到北。
他随着檀月的動作,心神浮浮沉沉,忍耐着疼,也忍耐着翻騰的情意。
不敢再看她,趁着檀月出去倒水,強忍着痛意躺下,閉上眼假裝睡覺,檀月回來看他睡了,不再說什麼,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思考着是不是真的不會疼痛,看他傷的那麼重,本來還是很心疼的,但他居然不會疼,突然也沒那麼心疼了....
鏡川在床上如躺針氈,閉着眼睛不敢亂動,額角出了一滴汗,也不敢擦.....
檀月俯在桌面,不多時便打起了瞌睡,呼吸漸沉,鏡川才敢睜開眼,轉過臉想看看她。
無奈檀月背對着,正好看不到她的臉,盡管如此,他還是雀躍的。
他竟然是雀躍的,得此空閑,與她獨處一室,竟能令自己欣喜,心搖神晃,他也很無奈……
天色暗了又明,檀月也醒了,看着外面天色大好,伸伸懶腰,鏡川已經神清氣爽的站在殿門口,白色的錦綢中衣,配着他毫無血色的臉龐,整個人逆着日照,竟有些許透明之感。
檀月緩步至他身邊,鏡川綻開一抹淡笑,兩人誰也不說話,看着雪花紛飛的蟠香山,嘯鐵近前:“君上。”
鏡川輕輕嗯了一聲,嘯鐵看着紛飛的雪花:“君上,您的傷還未好全,眼下戰事吃緊,卑職用靈力感知到有一處靈力充沛的地方,君上可以去轉轉,有利身體。”
嘯鐵站的筆直,微微昂着頭,等待主子的誇獎,鏡川有些莫名其妙,他已經是上神階品,還需要什麼靈力充沛的地方讓他療傷嗎?那些靈力充沛的地方不反噬他的靈力就不錯了。
檀月也覺得納悶,這不是幻境嗎?幻境内的一切不都是仙法幻化的嗎?搖搖頭不想去,嘯鐵沒準兒在诓她。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鏡川垂着眸子,用餘光偷偷打量着檀月,看她興緻缺缺,大概是不想去,嘯鐵看着自家君上那個沒出息的樣子,朗聲說:“檀月小仙子,不如您陪君上去轉轉吧?”
乍然被點名,檀月隻好同意,她頗受鏡川照拂,如果鏡川需要,她也是可以做到舍命陪君子的,懵懂無知的小仙子點點頭:“好呀,你若有事自去忙你的,神君交給我,你大可放心。”
鏡川轉頭看着檀月,小仙子邊說話,邊扶住他的胳膊,說着豪言壯語,那麼的大義淩然,嬌憨的樣子,令他不自覺雀躍。
嘯鐵點頭稱是:“小仙子真是通情達理。”
檀月攙扶着鏡川,行迹至後山,鏡川看着她的小手緊握着自己的衣袍,深陷在衣袍的褶皺中,有些暧昧纏綿,苦苦思索半刻,緩緩開口:“那棵樹,你可喜歡?”
檀月點頭,言笑晏晏,一派明媚爽朗:“喜歡,不知什麼時候能結上些果子,但它一夜之間瘋長,想必是費了些氣力的,又不忍心催促了。”
兩人依然緩慢地前行,鏡川又說:“樹木本就無心無情,趕上好時節,能結上些果子,若是不能,也無法抗衡。”
檀月認真地說:“樹木無心無情,可種樹的人有心,也有情呀。”
鏡川頓了頓,看着她認真的樣子,恍惚間有些失神,一瞬間酸澀湧上心頭,檀月年歲尚小,眼下又戰事連連,他有心兒女情長,卻不知自己能否給她一個好歸宿,可她偏偏用這麼熾熱無邪的眼神望着他,她周身的香氣施施然環繞着他,他無處可躲,避無可避,血氣上頭,攪擾着情意,催動着他即将脫口而出。
可檀月并不知那棵樹之所以能好端端的在這雪山之巅枝繁葉茂,全是因為鏡川設下法陣,以靈力相護。
書裡寫過,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她大概以為,這世間的一草一木,都是含着情,摻着愛的,乍然說出這樣的話,有些不合時宜,她微微皺眉,怪自己口無遮攔。
鏡川嘴巴抿得緊緊的,期待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