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月繼續追問:“即便是将元神取了出來,那靈胎又哪裡尋去?”桓域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師父不是下界去了?他要曆遍人生七苦,總會有孩子的,你師父是儀安丘神主,盡管是下界,也是神仙啊,到時候你找一位願意的仙子,就那一夜,與你師父有個靈胎不就好了,這樣三全其美。”
他說到興頭上,還撫掌助興,檀月冷冷的想,這一石三鳥的計劃簡直是完美的,這位願意的仙子豈不就是阿若,三界之中,哪個女子願意幹這事,他這計劃既龐大又複雜,檀月多想一會就頭疼難忍,不願再應付下去。
她裝作為難的樣子:“多謝你想的這麼周全,隻是我還要考慮考慮。”
半推半送的把桓域送走,轉身檀月又來了南鬥長生天,這次宣稱自己要拜見鏡章,那門口駐守的兩位小兵哭喪着臉求告鏡海,鏡海吹胡子瞪眼的走過來:“你這孩子怎麼不死心啊!”
檀月知道鏡海是這裡唯一願意聽聽她要說什麼的人,但奈何這事不能宣揚,她隻能說:“事關鏡川,求師兄跟鏡章師兄通傳一聲。”鏡海看着她不像是無理取鬧,帶着她去見鏡章。
鏡章皺着眉頭,有些不悅,他向來是不吃死纏爛打這一招的,檀月不敢賣關子,将桓域說的計策一骨碌全說了,鏡章一邊皺着眉不準她叫自己師兄,一邊心裡的算盤打得飛快。
鏡章沉吟了半晌:“桓域與你說的前半段還有些靠譜,後半段什麼靈胎,約莫着是要害你們儀安丘,有一個算一個,牽扯的人越多越好。”
鏡海一直在旁邊聽着,他雖然是個五大三粗的人,但這樣駭人的心計還是能聽懂的,隻是他有一點不理解:“如果隻是讓咱們鏡川回不來,何苦牽扯這麼多人,兜這麼一個圈子,他直接殺了楚既蘇不就行了?”
鏡章搖搖頭:“楚既蘇本是個凡人,他按照生死簿上的年歲時辰過日子就是了,我們隻需等他到了陰曹,去提他的魂魄将元神剝離出來就好,可若是檀月去殺了他,他定會制造出些異動,那儀安丘、廣寒宮就被牽扯到其中了,再一審問,仙子這都是為了誰,咱們神霄玉清府就不得不趟這攤渾水了,水渾起來,能從中獲的利就多起來了。”
檀月禁不住問:“可桓域為什麼這麼做呢?”
鏡海一臉老實的樣子:“那咱可不知道,我們與九重天來往并不多。”
鏡章擺擺手:“查查他便是了,這有何難,隻是他這心思昭然若揭,檀月你不要與他來往了,免得誤聽誤信,凡事多問人,别學那天大的事都憋在肚裡的壞毛病。”
檀月拱手應下,知道他是在說鏡川,有天大的事都不與人商量,最後.......
回到蟠香山,難得師父與準師母來了,阿若正替二人斟茶,看着師父二人交疊的手,他們肩膀靠着肩膀親昵的說笑着什麼,阿若仿佛聽不見也看不見的樣子。
她走過去,接過了阿若手裡的壺,她不聲不響的把阿若吓了一跳,眼神中閃過一絲無措,檀月将她支開,讓她去拿點心,阿若木木的點點頭,一句話都沒說,眼睛都不敢往那邊看一眼,落荒而逃。
檀月向師父行了禮,看見他眼神往門外瞟了一下,檀月心裡清楚,師父根本就不是耽于兒女情長的人,盡管與誰情投意合,也斷不會在徒弟面前恩愛至此。
師父一定要親手斬斷阿若的情思,一次次一遍遍的,有意無意的将綱常倫理擺在阿若的面前,其實她私心裡覺得阿若與師父挺般配的,要是她們不是遺孤,沒有被師父養大,也許這情思還有可能有歸宿。
可惜,就是這麼巧,偏偏是自己的徒弟生了這晦暗的心思,師父幾乎與她們斷了往來,直到這位準師母的出現,他才又回到這蟠香山。
檀月不鹹不淡的與師父師母說笑了幾句,馬上就到下月初一了,師父就該下界曆劫了,再回來就是儀安丘神主了,臨走時,檀月突然不舍得,夜梵想要摸摸她頭頂,可擡起的手又落下。
師父下界那一日,沒讓任何人來送,隻讓師母陪同,檀月這幾日時時關注着阿若的情緒。
慧文若前幾日還坐得住,過了半月有餘,閑着沒事做,決心出門逛逛,逛着逛着就順手偷偷翻閱了司命的卷宗,找到夜梵神君此生投胎在哪裡,一刻都拖延不得,掐了個決就追到下界。
此時正逢夜梵的凡胎成親的日子,慧文若隐在人群中,窺視着這個院子裡的人。
夜梵在凡間輪回時,容貌沒有一點變化,和以前一模一樣,慧文若有好幾次恍惚覺得,他下一句就要将她的名字喊出來了,夜梵神君一如既往的将背脊挺得筆直,眉眼間與生俱來的淡然,映襯得他與這破敗的小院子格格不入,他那張注定不凡的面容,将他即将要娶過門的新娘子撩撥得心花怒放,走起路來也分外妖娆起來。
院子裡的人紛紛向夜梵這一世的母親道喜,什麼天作之合,白頭偕老,這類美好的詞彙鋪天蓋地的襲來,老夫人被這喜氣熏蒸的眉開眼笑,連面色都紅潤起來了,一對新人被簇擁在老夫人面前,行合卺禮,慧文若下意識撇過臉去,待自己反應過來之後,一種混雜着倉皇、錯愕、羞恥、嫉妒的複雜情緒從心底蔓延,牢牢将她捆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