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遠道連忙回神:“哪裡哪裡,安大人才是。”
安七笑了笑,複又坐下,道:“我有個東西,想給甄大人看看。”
說着,就把那個錦囊取了出來。
甄遠道一時間還沒想起來,隻覺得這錦囊有些眼熟。
等到安七把裡面的兩支碧珠金簪取出來,他的臉色才徹底變了。
可此時雲梓蘿還在這裡,他不能表現太過,自己費了老鼻子勁,才把心裡那點驚疑給壓下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夫人這是……?”
安七似笑非笑的說:“哦?甄大人不認識這個?可要拿到眼前來好生看看?”
甄遠道一下子明白了——眼前這位身着绫羅綢緞的婦人,恐怕就是十年前逃出甄家的,他的女兒!可她怎麼回來了?難道……是她嫁給了那位“鬼鴛鴦”,由此一步登天了不成?!
這是甄遠道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既然已經成了“安夫人”,為什麼又要專門來這裡?看這神态,可是來者不善。
可是當年的浣碧與他們甄家,又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甄遠道想不明白,卻也知道今天這位就是專門來找事兒的,躲是躲不過去了。
他接過那一對金簪,倒是真的仔細看了看,心裡更加确認這就是當年他交給安七的那一對信物了,臉上卻更加緊繃,絲毫不肯露出什麼破綻來,隻是裝模作樣的說:“這簪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往前數十五六年,恐怕也隻有京城的老匠師才會有這個手藝吧。”
安七早知他不會輕易承認,這時候也不勉強,隻拿回那一對金簪子,又收進錦囊,嘴上卻說:“早前就聽說吏部侍郎甄大人在這些珠寶上面頗有研究,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若是可能,還請甄大人幫我留意幾分,若是能找到打造這一對金簪子的匠人,我必有重謝。好了,今日也打攪得夠久了,家中還有人等待,我這就先行告辭了。”
這話可不簡單。
安七特意強調了“吏部侍郎甄大人”,不就是在說,甄遠道一天天正經差事不幹,這些旁門左道的倒很精通,也難怪能在吏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坐死了二十年。
後面說“拜托尋找”,也不過是跟甄遠道相互打“你知我亦知”的啞迷,告訴他——你今日不認,我也不會放棄,總有一天你是不認也得認的。
甄遠道也是個人精,朝堂上明嘲暗諷可多了去了,安七這都不算什麼,所以他神色都不帶變的。
既然安七說了要走,雖然今天來這一趟感覺很莫名其妙,但雲梓蘿還是要起身相送。
安七擡手虛按住她,看向甄遠道,道:“還是甄大人送我吧,我還有些話要私下與甄大人說。”
甄遠道扯出一抹客氣的笑來,便讓雲梓蘿下去。
于是兩人便走過去。
走了一截,安七也沒開口,甄遠道隻好主動問:“不知安夫人有什麼要說的麼?”
安七眼神都不歪,隻神色平常的說:“甄大人最好永遠都找不到那個匠人,也永遠都認不出這對簪子——否則,我可怎麼下手呢。”
說完,也不等甄遠道反應,自己跨過門檻就走了。
甄遠道撰緊了拳頭,不知該如何才能壓下心裡的慌張。
如果那孩子真的嫁給了那位“安七”,以他的這個職位,以及對于皇上來說的重要性,隻怕他還敵不過對方一個回合。
隻希望那位“安七”不會是一個過于聽枕邊風、以至于完全不辨是非吧……
年關将至,安七等一衆立了功的将領被安排在開年後第一個早朝封賞,所以現在的安七完全是自由的。
總是住在别人家裡也不好。雖然慕容世松、慕容迥等人都不排斥安七,但是安七總不能不識好歹的還把鄭妞兒、容巧慧、何嬸子都接過來吧……
相較而言,安七自然是更希望和這三人一起過個熱熱鬧鬧、踏踏實實的年了。
所以安七買了宅子,便搬了出去。
倒是慕容世芍跑出來問:“安哥兒這是在我們家住得不舒坦了?若是有事,不妨直說出來,若是沒有不滿,為何卻要搬出去?”
安七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道:“可我又不是你家的人,總住在你家裡,天長地久的,可怎麼好呢?”
慕容世芍便道:“是不是我們家的人又怎麼樣?安哥兒若是心裡不自在了,那就做我們家的人,難道我們慕容家還養不起怎麼着?”
安七看着小姑娘認真的樣子,啞然失笑:“可是胡說——難不成我還敢染指侯爺的千金?”
慕容世芍把小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一般,道:“幾時跟你說起我來?那麼老大一個大哥哥,你難道看不見?娘說他年紀也到了,再不娶媳婦可是要找不着了!”
安七一時語塞,頓了好久,才說:“好芍兒,是哪個教你說的這樣的話?”
慕容世芍一臉嚴肅:“這樣的事還要誰教?我自己想的!”
除了慕容世松,還能有誰。
安七歎一口氣,道:“好了二小姐,屬下真得走了。二小姐若是想屬下帶着您玩,隻管往大宅胡同裡去,我讓家裡的姑娘們給你做好吃的糕糕,可好?”
慕容世芍到底是還小,聞言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道:“那敢情好!”
慕容世松:……這妹妹真的好廢啊。
雖然安七還沒正式上過朝堂,但是卻已經開始寫奏折了。
因為她在邊疆特殊的身份,玄淩也是每次都着重看她的奏折。
于是他就發現,這位戰場上的第一殺神,還真的不拘小節呢……
那可真是什麼格式都沒有,什麼官話也沒有。
單刀直入,一發中的。
玄淩是頭一次看到,有人的奏折裡面會那麼直白地寫:“臣認為皇上應該着重查一查吏部侍郎甄遠道。根據臣的了解,早在十年前,那時甄遠道還隻在吏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待過不足十年,在家裡隻有一個莊子的前提下,其正室夫人掌管府中中饋,就已經超過二十萬兩白銀。天子腳下,尚且如此猖狂,可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十年過去,尚不知府中是什麼模樣呢。”
這……
不是沒有大臣在奏折裡彈劾别人,但是那都是暗戳戳的,哪有這麼明晃晃的指名道姓的?連方向都說得一清二楚——這是怎麼說?
過于直接了,玄淩甚至第一反應都不是生氣。
要是旁的大臣給他這麼彈劾别人,他會去調查不錯,但是同時他也會對彈劾的這個人升起不滿。畢竟在他看來,這就是這個人妄圖操縱他這個天子的思想,覺得皇帝就該按照他的喜惡去選擇大臣。
——要不怎麼說伴君如伴虎呢?
這龍椅上頭的人心思有多詭谲,那可是一般人都猜不準的。
這個時候,要安七來,那幹脆就别猜。
你得想明白,你就做你自己,旁人能把你咋的呢?與其去想方設法的揣度上面那人的想法,以至于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如把自己的本質工作做好。當你在你的職位上做到無可替代的時候,便是在人際關系的靈活度上面欠缺一點,上位者反而可能更放心你——畢竟一看就是不會結黨營私的人呢:)。
可安七這個折子,未免過于光明正大了吧……
玄淩手上的朱筆也是頭一回的不知該如何落下了。
想了又想,考慮到對方前後立的大功勞,這……一個甄遠道而已,挑點刺就挑點刺吧。畢竟甄遠道能在吏部侍郎上面一坐二十年,那估摸着……實力不是沒有,但也實在是有限。
但朝堂上的表現,當真是跟老油條了。
emmmm……
玄淩便下筆寫道:“有勞愛卿,朕已知曉。”
既然玄淩說知道了,那就是真知道了,可能最遲不過三五天,就要下手處理了。
安七也是個擅長打直球的貨。
等了幾天,慕容世松就派人來告訴她,最近甄遠道仿佛是觸了皇帝的黴頭。那是幹啥都不對,啥都不幹那更不對。
安七直接去了個折子,上面問玄淩安好的話就一句,玄淩要是不細心點,那恐怕就要忽略過去了。
她先是道謝,很坦白的說,她和甄遠道就是有私人恩怨,借皇帝之手也不算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樣的大逆不道,而是一半一半——至少甄遠道也确實兩隻袖子不大幹淨。
廢話,甄遠道說是在一個位置上二十年不挪窩,聽上去好像真的沒什麼大出息的樣子,但那也是個正三品啊。換成後世的官職,那少說得是個□□。這是個多大的官兒?那手底下能完全幹淨?完全幹淨那怕是連自家媳婦兒子閨女都養不活,更别提舉家留在京城吃香喝辣了。
其實不單單是甄遠道這樣。整個大周朝堂,完全兩袖清風的恐怕都不超過一個手。因為兩袖清風就意味着貧窮,家裡吃穿嚼用估計大頭還是夫人們的嫁妝。在這個男主外女主内的時代,女人們管家的日子過得再難,也不會跟自家丈夫說——“哎呀家裡沒錢啦,能不能創個收?”,而是多半自己就去做了。雖然男人自己沒做,但做為“外子”,夫人做了,那就相當于是自己做了。你既用了這個錢,那可就得承擔這一份的名。哪怕最後你大義滅老婆也沒用,該是你的名聲那就是你的名聲,不打折扣的。
玄淩幫她出了一小口氣,安七記這個情。畢竟這不是玄淩必須幫她做的事,人家做了,又是那麼個身份,那能當理所當然的嗎?
不能這樣。
這是你上司,絕對上司。
可不是多年的老朋友。
所以安七就寫上去了——随口給玄淩請安,然後就坦白,她和甄遠道之間确實有仇。具體是什麼仇呢,還沒調查出來,但大概就是甄遠道和她娘之間的事吧。這個說完之後,也還是一句話輕飄飄帶過去,說:“實際上,臣是甄遠道的女兒。”
不管安七是怎麼“實際上”的了,反正系統看見她這個折子之後,是直接吓得降了個維,順便褪了個色。
玄淩本來還覺得好笑,這個安七怎麼就這麼直接?這樣的話給他看看也就算了,難道将來正式上了朝堂,對别的大臣也這麼直白不成?
那怕不是要樹無數的敵啊。
——那不就是保皇黨嗎?
玄淩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腦子裡才反應過來……剛才看到了啥?
安七是甄遠道的……女兒?!
女兒?!
玄淩心裡驚疑不定:難道還能有人把奏折寫錯嗎?!
看來,必須要在年前把人叫進來一次了。
十二月初四,安七收到了來自于玄淩的特殊傳召,她知道時候到了,便換了男裝,帶上一套女裝,淡定的進宮去。
之所以要從慕容家搬出來,也有這個原因在。她早知道玄淩要提前探個底的,如果在慕容府,那免不了人多眼雜。尤其要是慕容世松知道,那恐怕還會阻止她這麼做——畢竟他們現在還沒想着謀反呢,那能眼睜睜看着安七把自己犯的欺君之罪就這麼直接說出去呢?
不過安七覺得,人這日子真不能過得太中規中矩、一成不變,而且這些事,她做了就沒什麼不敢認的。
安七被小黃門帶進去,那裡隻有玄淩一個人在。她便跪下行禮:“屬下安七,參見皇上,吾皇萬歲金安!”
玄淩讓她起來,卻沒叫她坐下。
他手上拿着一本奏折,神色看不出什麼來,道:“安愛卿,可覺得這折子眼熟?”
安七恭恭敬敬道:“屬下猜,這是屬下給皇上的折子——屬下記得,屬下所有的折子中,有一本是留中待發的。”
玄淩把折子重重扔在禦案上,五指按在上面将其往前推,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清楚——你可知道你在上都寫了什麼?”
安七仍然不卑不亢:“屬下先請皇上安,再感謝皇上為屬下出氣,并坦白屬下與甄遠道有私人恩怨,最後、坦白了屬下實是女兒身。”
玄淩:“……”卧槽,你還真是一如你折子上那樣的直來直往啊?!
玄淩敲了敲折子,道:“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
安七頓了頓,笑了:“屬下的九族,就是甄遠道啊。要是能拖着他去死,屬下也算是得償夙願。”
玄淩一梗,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好,你是頭一個敢這麼噎朕的人!
安七道:“回皇上的話,屬下女扮男裝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年不到五歲的稚齡,孤身一人從中京趕往輝門關,半路才得知,入伍是要調查出生地的。屬下當年被甄遠道帶回甄家為奴,是入了奴籍的,如果就這麼去,說不定這一趟就當真隻是去送命了。因聽人說起寶合郡大澇,流民溢多,屬下這才找到法子。既已經捏造了一個新身份,又何懼再做一個男兒身出來。于是‘安七’就此誕生。”
玄淩聽得認真,末了問:“你不是說你是甄遠道的女兒?怎麼又入了奴籍?”
安七苦笑一聲:“皇上有所不知。屬下不過是甄遠道的外室女,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屬下娘親早逝,他便把屬下帶回甄家,打算親身教養。屬下當年年幼,以為他說的都是真的,以為他的真愛真的是屬下的娘,以為屬下真的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屬下跟他走,他卻帶屬下入了奴籍,讓屬下去做他的嫡長女的大丫鬟……”
這……
玄淩感覺自己仿佛在聽故事。
坦白而言,皇宮内庭的腌.臜事也不少,他從小在紫奧城裡長大,到如今成了大周之主,他不是不知道人心能有多險惡。
但是甄遠道當年也不過是個吏部侍郎,就敢這麼幹了?
要他來說,倘若真如甄遠道說的那樣,他與安七的娘是真愛,安七是他最喜歡的女兒,那解決的辦法可多了去了。什麼收養啊,記名啊……據他所知,甄府上女娃可不少,多這一個也不多啊?就算隻是記為一個妾生女,那也比直接入奴籍來得好啊?
當然這個做法肯定是困難的,肯定是要鬧出不少問題的……但是不是說最疼愛安七了嗎?不是說最喜歡安七的娘了嗎?連這一點點的險都不願意冒,敢情這“喜歡”“疼愛”,就真的隻是上下嘴皮子不要錢的那麼一碰呗?
雖然玄淩這麼想,但是面上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道:“但這也不是你可以欺君的理由。”
安七沉默了一下,道:“皇上您知道,在邊關的女子,最多能做什麼嗎?”
玄淩還真不知道,他沒上過戰場。
安七道:“年紀小的,先去夥房幫忙。長到十一二三歲,便可以伺候大兵了。運氣好點的,活到二十五六歲,人老珠黃沒人叫了,就又回去夥房,做些撿柴火、洗米洗菜之類的活兒。女子是不能當兵的,女子要承受的奇怪的目光、莫須有的罪名實在是太多了。或許隻是今日出門衣裳沒系好,便可以說她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但如果換成男人,哪怕是上半身不穿衣裳,在邊關那種地方,也可以說是真性情。在這種情況下,屬下怎麼能不女扮男裝,怎麼能以女兒身去往邊關?屬下明明知道,屬下是有上陣殺敵的能力的,又怎麼能就這麼埋沒了自己?”
這話說得真情流露,對女子的無奈、對自身命運的悲怆全都表現了出來。
玄淩是這整個大周最大男子主義的“大男子”,在他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女子的不易——因為他不需要在意。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一輩子的。哪怕是輔助他得到這個帝位的太後,當年不也是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的嗎?
那是情殺。
但是又不可否認,安七說得很對。
她不是從一開始就申請女扮男裝去參軍,而是已經做出了成績之後,才來坦白。
那玄淩就是再不認同安七說的話,那也無法否認安七為大周、為他的統治做出的貢獻。
那可是西南六州啊,從父輩手中失去,到如今二十餘年,他隻随意頒了一個命令下去,對方就勢不可擋的收服了回來,僅僅隻花了三年!
安七繼續說:“女子天生比男子力氣小一些,又因為身體方面的原因,确實就不适合行軍作戰。可屬下……從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天,就知道不能把自己在當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看,就得拼命訓練,決不能因為女子的事情而影響整個邊關。屬下也确實做到了。女子要犧牲的東西比男子要多很多,但是命運推着屬下來到了這一步,屬下别無他法。若皇上要判屬下欺君之罪,屬下認,但屬下懇求皇上,再給屬下一段時間,屬下……還有私人恩怨,要與甄遠道清算的。”
玄淩站起身來,背着手轉過身去。
那牆上貼着他自己的畫像,以及正大光明的牌匾。
系統可緊張:【主子,他要是真想治你的罪,可怎麼辦啊?】
安七:“……”
她真是對這個統子失去了希望:)。
玄淩要是想治她的罪,還能聽她叨逼叨這麼久呢?
或者說,當初玄淩扣下她的折子,今天專門叫她一個人過來,就說明了他其實并沒有那麼生氣。
甚至還是開心的。
畢竟在他的觀念裡,也是在時下所有人的觀念裡,女子是沒辦法傳宗接代的。男子,比如說是慕容家那三個大老爺們,若是功高震主了,玄淩還得琢磨該咋防備他們,畢竟如果他們想要謀.朝.篡.位了,那就是慕容家的天下了,他們是可以把皇位傳下去的。但是安七——這個女子!便是功高震主了又怎麼樣呢?隻要她的身份傳出去,在邊關有沒有人聽她的還不一定,更别提什麼傳宗接代了。
連這都想不明白,這個統子是真的沒救了。
過了一會兒,玄淩才說:“你是怎麼想的?”
安七道:“回皇上的話,屬下的身份不用繼續隐藏下去了。”
玄淩也不回頭,仿佛隻是很随意的應了一聲:“哦?”
安七坦然道:“便就告訴天下人又何妨?難道屬下是個女子,在南诏斬殺的三萬餘蠻子兵、在西南六州斬殺的二十餘萬晉軍,便不作數了不成?”
玄淩是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好個安七啊,朕都依了你!”
安七馬上跪下行大禮:“吾皇聖明!”
玄淩故意刁難道:“那照你這麼說,若是朕今日不答應你,便不是明君了不成?”
安七擡起頭來微微一笑:“如果皇上眼中隻有男女、而對屬下的實力和立下的功勞視而不見的話,那怎麼算得上是明君?不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都是明君,也有可能是昏君、暴君,不是嗎?屬下很慶幸,屬下為之拼命的,是一個明君!”
玄淩一愣,繼而大笑出聲,指着安七是又笑又歎:“好個安七啊!”
笑夠了,才說:“你要做什麼,朕都依你,隻一點,不可擾亂朝堂綱紀!”
“屬下遵旨!”
安七拿了一堆獎賞,被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回去。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兩個時辰内傳遍了中京的權貴圈。
這裡面定然有玄淩的手筆,否則不可能傳這麼快。
既然玄淩要為她造勢,安七也記他這個情。
赫赫摩格可汗:……?為什麼要給我鏡頭?
咩啊:不知道呢。
果然,甄遠道慌了。
他本來這麼多年來都中規中矩,雖然不能再進一步,但是好賴不會往下掉啊。
對于玄淩來說這個職位啥也不是,但對于甄遠道來說,這已經是他能達到的最高的位置了——如果他不賣女兒的話。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玄淩明顯的開始對他不滿了。
他本以為玄淩雖然器重那位“安七”,但是怎麼也有限。卻沒想到玄淩會在開年封賞之前,就單獨召見一次安七,并且看起來像是要發展成為心腹的樣子?!
這可怎麼辦!
甄遠道可慌了,趁着這一股東風,他也巴巴的準備了禮品要上門拜訪。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明明來者不拒的安七,卻偏偏就是不讓他進去!
門房一看他的拜帖,眼神就變了,幾乎是質問他:“您是那位吏部侍郎甄遠道甄大人嗎?”
他身邊的同伴便問:“除了這位,吏部還有哪位甄大人?”
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卻隻能點頭承認。
那門房直接把帖子遞回給他身邊的小厮,道:“我家主子說了,甄大人不予接待。”
此時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還挺多,甄遠道溫文爾雅了一輩子,哪裡能忍受這樣的丢臉?當下一張老臉臊了個通紅,卻也不肯就這麼走了,隻說:“可否告訴我原因?”
那門房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問,當下客客氣氣的說:“我家主子說了,什麼時候您找到了那位給我們夫人打金簪子的匠人,您就能進去了,屆時我們安府必然掃榻相迎。”
甄遠道如鲠在喉,上不是上、下不是下的,差點沒閉過氣去。
今天這臉是丢定了,若是繼續站下去,恐怕今兒個他就隻能一死以全臉面了——他是個文臣,文臣不就重個臉面嗎?!
“那人被羞辱了之後,也不敢争辯,以袖遮面匆匆就走了。那場景可真是好玩兒,可惜了主子您沒看見呢!”
安七抖了抖衣服下擺,卻不接話,隻向一旁的容巧慧道:“别說,這正二品官袍可是太好看了。”
容巧慧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讓那小門房下去:“你主子高興呢,你做得很好,下去找賬房領賞吧。”
那門房這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又喜氣洋洋的去領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