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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宴會廳裡人聲鼎沸,橫廳幾乎有足球場那麼寬闊。吊燈墜落事故突發,這片角落俨然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頭暈腦脹。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驚恐的呼救聲、急切的呐喊聲……瞬間如廢紙般塞滿了應燭予唯一沒有宕機的聽覺。
他麻木地喘息着,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靳起牢牢抱在懷裡,滾到了一邊的地闆上。
滿地都是四濺的碎裂玻璃屑,還有狼狽的血痕。而靳起溫熱的大掌護住他的頭部,幾乎是用身體作為緩沖的肉墊,将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撲倒、避開了吊燈砸落的位置。
“……靳起。”
在男人低沉的悶喘聲裡,應燭予仍有餘悸,心跳如跷跷闆般搖晃得厲害,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他媽不要命了。”
靳起的呼吸很重,掌在他後腦的手撫摸着他的頭發,又落到後頸,像是在仔細确認着應燭予有沒有受傷。
片刻,才輕輕舒了口氣,“你不是要我好好保護你嗎?”
“蠢狗。”
應燭予探到靳起小臂上延出的溫熱黏稠,眉眼驟然一厲,這才發現對方的手臂上全是被鋒利玻璃沖擊割傷的鮮血。
與此同時,剛剛跟在應燭予身後的男生似乎也沒料到這一出,吓得臉色慘白如紙,驚恐得瞪大了雙眼,哆哆嗦嗦癱坐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
“小予哥!”
事情發生得太措手不及,池樾白也顧不得其他了,半跪着就要将應燭予扶起來。而應燭予根本沒心思理他,面色冷得如同淬了冰,“快叫醫生過來。”
池樾白被這一眼看得發懵,旁邊的沈鳴已經急得讓人去叫醫護人員過來止血了。
吊燈墜落導緻的嚴重事态,顯然引起了不少外賓的圍觀。而最開始鬧事的男生仍癱在地上胡言亂語,卻沒有一個安保人員主動上前攆他出去。
這麼持續下去,怕是宴會廳裡的南市巨鳄,都等着看應家突發的這場鬧劇了。
偏偏應霆跟把握好時機似的聞聲趕來,明面上像是身為兄長前來主持大局的,實則不過是火上澆油,驗收他今晚精心安排的這出好戲。
與之一同過來的,還有端着一副影後級别演技的施岚,連誇張的關切神情都戲劇性得恰到好處,花容失色地驚呼道:“小予,沒傷到哪裡吧……這好好的宴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場面正是混亂,應霆也趁機搬弄是非,故意在焦點之時制造話題,反過來質問癱坐在地上的男生,呵斥道:“你是誰?鬧什麼鬧!”
男生見機哭得更厲害,抽抽噎噎的,指控的話因為恐懼與緊張反反複複,“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應小少爺!是應小少爺對我始亂終棄……”
此話一出,果然如一顆深水炸/彈般,使宴會廳裡往這處麇集着的外賓都紛紛議論起來。
應霆佯裝着皺了下眉,看向應燭予,正打算說些什麼激将對方的話令事情繼續發酵,身後便已傳來了應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
“都圍着看什麼!我們應家可不是動物園!”
老爺子面露不悅,被池樾白扶着走出來。随行過來的醫護人員連忙上前,檢查着應燭予和靳起的狀态。
應燭予面無表情地垂着臉,直接捉着靳起受傷的小臂,動作利落又小心地扯開對方被鮮血浸透的袖口,配合着醫生進行止血處理。
壓根沒空搭理這場以他為主角的鬧劇。
而一旁的男生仍在語無倫次地哭鬧嚷嚷着,應老爺子聽得心煩,拂着手,“安保人員都吃白飯的?讓這小孩先冷靜一下。”
顯然是及時止損、先壓下風頭的意思。
直到老爺子發話,這才從人群裡冒出幾個保安,控制住服務生模樣的鬧騰小男生。
然而今晚在場的外賓,都是南市數一數二的名流。這半路殺出的鬧事髒水潑在應燭予身上,若是不能合理解決,隻怕一散宴就會有止不住的流言蜚語走漏。
應老爺子面色凝重,掃了眼小男生,目光沒指向任何人,隻是問:“怎麼回事?”
聞言,應燭予頭也沒擡,淡淡道:“我不認識他。”
被兩個保安架住胳膊的男孩倒是演得敬業,滿臉的不可置信,“應小少爺!你在床上可不是……”
“保安,把他嘴也堵住。”
站在一旁的應霆還不忘唱着雙簧,煽風點火說:“小予可不是這種私生活混亂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問你是怎麼回事!”
應老爺子又再次重複了一遍,這回的目光卻如鷹隼般直指應霆:“身為應家人,你是怎麼維持宴會秩序的?身為兄長,你又是怎麼管教弟弟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話音剛落,應霆幾乎是如被利劍釘在原地,被訓斥得面色鐵青。
沒想到老爺子為保全顔面,竟然毫不猶豫地轉移矛盾,拿他開刀。應霆敢怒不敢言,隻得恨恨地低着頭,認錯道:“爺爺,是我辦事不力。”
說完,他的餘光一轉,瞥見施岚交換的眼色。緊接着,便聽施岚持着女主人的風度,溫溫柔柔道:“今天也是熱鬧日子,咱們就不掃興了,讓這吓壞的小孩離開吧,大家也都散了。”
這是打算給個台階、見好就收,畢竟往應燭予身上抹黑的目的已經達到,多說無益,留些空間給人猜測遐想就行。
大概明天就會傳出些什麼,應小少爺婚約在身、卻還被小情人鬧上家宴的亂搞醜聞。
“等等。”
不過應燭予卻沒想讓這場戲這麼快就謝幕。
确認靳起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他才從容起身,平靜道:“既然有膽子來應家鬧事,那怎麼能輕易放走。真以為我們應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見當事人主動善後,應老爺子倒是好整以暇,又聽應燭予的語氣不容置喙,如在警告、又如向在場所有外賓自證,言辭冷靜道:“這位先生口口聲聲說被我始亂終棄,可我在此之前從沒見過你。如果真的想給我定罪,您可以拿出證據,例如我們的床照,或者證明我們發生過關系的DNA檢測報告。”
“如果沒有,您今晚對我所造成的诽謗和诋毀,散宴後我會讓我的律師聯系您。”
聽到這裡,男生已經完全吓得六神無主,一個勁的發抖,嘴裡不停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應霆低着頭的臉色也同樣難看。
“也請在場目睹此事的各位,都能嘴下留情,還我應燭予的名譽清白。”
應燭予面色很淡,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吩咐保安先将情緒失控的男生帶到休息間安撫一下。
事情到這裡也基本清晰了。
不過是有人指使這個服務生男孩當衆造謠應小少爺,結果反被少東家三言兩語識破澄清了。
至于這幕後主使是誰,便是屬于應家自己的家事了。圍觀的外賓也紛紛散開,留了情面不去湊這熱鬧、趟這渾水了。
發展到這裡,應老爺子對應燭予的處理方式還算認可。他又擡頭看了眼天花闆,差遣安保人員迅速收拾殘局。
“這吊燈怎麼掉的也給我查,否則真當我們應家的東西都搖搖欲墜了。”
剛剛這吊燈墜落的瞬間,池樾白也是驚魂未定。今晚有空口造謠在前,那麼吊頂事件估計也并非意外。
他應着老爺子的話:“幸好小予哥化險為夷。”
聞言,應老爺子這才想起剛剛被應燭予護在一邊的受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