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目光一掃,他發現應燭予正将男人包紮着滲血繃帶的手臂搭在肩上,扶着要往休息室走,完全是毫不避諱的親密。
應老爺子看向依偎在應燭予肩上的靳起,是副不太熟悉的生面孔,卻又好像在哪見過,不免有些好奇:“他又是誰?”
沒等應燭予開口,跟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沈鳴立刻介紹道:“應老爺子,這是我們蒼山的靳總。要是有沖撞到老爺子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
聽到蒼山的名頭,應老爺子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連聲稱贊道:“真是青年才俊啊,怪不得我覺得還有些面善,真是多謝靳總今天的出手相助了。”
靳起颔首,“我應該做的。”
應老爺子和善地笑了笑,招呼着應燭予先将這位救命恩人盡快安置到休息室,好好照料。
進了休息客房後,應燭予撥了幾個電話,讓阿冀去截住剛剛鬧事的小孩,又聯系了幾個媒體朋友封鎖消息。
見對方處理完畢,走到他身前,靳起倚在沙發上,仰起臉笑,“是應霆吧?”
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也就應霆做得出來。手段狠毒又規避不了,即便是拙劣得能夠一眼看穿,但卻還是惡心又膈應人。
應燭予“嗯”了一聲,漂亮的桃花眼低垂,看着他的時候少了幾分薄情與淩厲,反倒是帶着些生動的嗔怒。
“傷成這樣還笑得出來。”
但凡今天沒有靳起救他,估計他被這吊燈砸進醫院非死即傷,到時候應霆他們全憑幾張嘴颠倒黑白,怕是很難撇清關系脫身了。
靳起立刻聽話地收斂了笑容,又說:“那個小孩兒不能輕易放了。”
“我叫阿冀盯着他。”
應燭予說,“應霆也太心急,非得在應家的主場設計我,那個小男孩就是他露出的馬腳。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
“意外收獲?”
“那小孩撲我身上的時候,我看到他這裡有個什麼紋身。”
應燭予指了指鎖骨偏下的位置,“跟你給的券根上,那個狴犴會所的标志有點像。”
靳起一愣,撩起眼笑,“看得這麼細緻,少爺不會真對那小男孩動心思了吧。”
應燭予斜乜他一眼,“你領口開那麼大,離我那麼近,我也會細緻地看你。”
話一說完,靳起便使出耍賴般的慣用伎倆,粗暴地扯開了松垮的領帶,崩開幾粒拘束的領口紐扣,勾着手湊過來,将兩人間的距離縮近到咫尺間,連濕熱的呼吸都仿佛交纏成了一片。
“我比他好看吧?”
靳起擡着眼,黑睫撲朔,又像是急切讨要着主人誇獎的小狗般,歪着臉問他。
而對方敞開的襯衫領口間,鎖骨線條如嶙峋山脈般流暢,往下又露出緊繃結實的胸肌,确實是比那個男孩豆芽菜般幹癟的身材有料太多。
應燭予沉下眼,忽然發現靳起穿在裡面的襯衫,似乎有些不太合身。
他單手擎着沙發邊緣,緩緩俯身,猛地将對方頸上挂着的領帶一拽——
“從我衣櫃裡偷的?”
底紋是藤蔓斜紋的煙紫色領帶,是應燭予熟悉且常用的那條。他屈指勾住領帶的打結處,動作毫不憐惜地扯了扯,很輕地笑了下,“襯衫也是我的。”
竟然還這麼不知廉恥地穿着他的貼身襯衫、系着他的私人領帶,出現在這場應家舉辦的宴會上。
靳起卻絲毫沒顯出被拆穿的窘色,反而是捉着應燭予的手,英俊鋒利的眉眼笑得明朗,理直氣壯道:“當年你送我的禮物也是這條一模一樣的領帶,我隻是拿走屬于我自己的東西,這怎麼能叫偷。”
應燭予的衣櫃裡确實有兩條一模一樣的煙紫色領帶。
一條是他送靳起卻被退回的,還有一條是靳起送他的。
聞言,應燭予松開手,偏過臉,“狡辯。”
這個角度很容易就能窺見側頸上那枚暧昧的咬痕,直到現在還暈着淡紅,烙在應燭予白皙的皮膚上格外豔麗。
靳起懶躺在沙發上,似乎很喜歡他跟應燭予的這種上下位姿勢,又笑,“今天黏在你旁邊的那個男人是誰?他看到我留的痕迹了吧。”
其實這次的晚宴是靳起臨時決定出席的。直到下午沈鳴打算起程的時候,靳起才提議一同前往。
原本以為隻是什麼觥籌交錯的應家社交宴,應燭予一出場,永遠都是衆星捧月,身邊環繞着形形色色殷勤示好的人物。而這次,竟然又多出一位舉止親昵的陌生男人。
應燭予答得随意,“一個遠房表弟,小時候來過應家的。”
童年時期的應家幾乎門庭若市,不止是各類旁系親戚帶着兒女拜訪,還有很多擠破門檻被送過來給應小少爺培養當副手的同齡小孩。
可應小少爺脾氣刁鑽無常,不知道吓跑了多少小孩。靳起一時半會兒也記不清了,何況是應燭予口中聽上去無關緊要的一個遠房表弟。
這麼想着,靳起又道:“老爺子都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也正常。當初在應家的時候,你一天到晚就隻跟着我。”
像執着又一根筋的黏人精似的,明明有時候也很怕他,卻還是怎麼攆也攆不走的,溫馴又沉默地守在他背後,随叫随到。
應燭予頓了頓,繼續問:“蒼山的靳總,不是從不出席什麼宴會嗎,今晚怎麼來了。”
靳起卻笑:“應小少爺把我始亂終棄了,我來要個公道。”
聞言,應燭予要笑不笑的,捏着靳起的下颌用指腹摩挲着,“那你剛剛就該和那小男孩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就不得不跟你綁定在一塊了。”
靳起由着對方的動作被迫仰起臉,思索的神色倒是很認真,煞有其事說:“嗯,我可是有應小少爺的‘床照’。”
應燭予陡然使力,輕薄似的握着靳起的頰邊,垂眼看他,“哪裡?”
“在我口袋裡。”
靳起沒動,示意應燭予從他兜裡摸出手機。
應燭予照做,沒想到剛摁亮屏幕,一張他睡得正熟的側臉便作為屏保蓦然撞進視線。
“我就拍了這一張,你想删就删吧。”
照片大概是五年前拍的,應燭予趴睡着埋進枕頭裡,隻露出半張睫羽輕顫的漂亮睡臉。鼻翼還是淡紅的,唇邊也起着晶瑩的濕腫,薄被沒能遮蓋住的肩背雪白,落了些紫紅的吻痕與指印。
這顯而易見是一張春光乍洩的事後照,可睡熟的應燭予有一副天使般溫軟的面孔,反倒令人不忍心對他做什麼了。
靳起看他,唇邊扯出一點很淡的笑,“當時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所以才會擅自拍了一張。”
“什麼時候?”
應燭予隻是用手指劃了劃屏保的解鎖按鈕,又像是不想解開似的,劃到一半又松開,重複着這個動作。
靳起說:“你快訂婚的時候。”
拍這張照片,是在五年前應燭予跟柳家訂婚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