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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靳起二十二歲。
應柳兩家聯姻的重磅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直到應燭予本人也在媒體采訪中大方透露,兩方長輩已經在積極籌備、選定日期舉辦這場訂婚宴。
确認聯姻消息當天,正是南市幾年難得一見的紅色暴雨預警。惡劣的暴雨天氣使得靳起的夜路開得緩慢,電台裡的花邊新聞不停報道着應柳兩家的結合。
他煩躁地關掉車載電台,瞥見後視鏡裡的應燭予面色如常,氣定神閑地坐在後面,顯然是毫無解釋的意圖。
一路上靳起都很沉默。也許應燭予是要如所有名門繼承者一般,将自己的婚姻也獻給争名逐利的野心與家族事業。
他原本想裝作不在乎的模樣。跟在應燭予身邊的十幾年,靳起從不敢越線、或者向對方索取什麼。除了父母自殺的那天,他都沒有再戳開窗戶紙剖白這種卑劣的愛意。
可應燭予那麼聰明的人,或許什麼都一清二楚,但就是隻字不提。
暴風雨的深夜,兩人回到家後,沒有任何溝通。
卻幾乎是心照不宣、又如撕咬的野獸般纏鬥着,心急如焚地滾到床上。
應燭予還是什麼也沒說,隻顧悶哼着坐上來。今夜對方的興緻似乎很好,從騎/臉玩到對鏡,從陽台折騰到浴室,伴随着窗外噼裡啪啦的疾風驟雨,像是一片被雨澆得飄零的樹葉,沉沉浮浮的,打算放縱得溺死在他的懷裡。
結束之後,靳起将清洗好的應燭予抱到床上。對方沒睡着,隻是疲倦地耷拉着眼皮,趴在他的胸膛上,像是連手指都懶得動彈,啞聲說,“練得硬/邦/邦的。”
靳起很喜歡看應燭予事後的神态,像這樣臉頰暈着淡粉,因激烈的情/事而愈發的雪膚紅唇,懶散又嬌憨得趴在他身上,仿佛一隻餍足嬌貴的貓咪。
他沒見過比應燭予還漂亮的人,漂亮得矜貴又不容侵犯,卻還是在他懷裡露出這般失/控的顔色。
靳起覆着手掌,輕柔又細心地按摩着應燭予的後/腰,低聲道:“你的體力快跟不上我了。”
應燭予偏過側臉,輕懶的哼笑聲也帶着沙啞。
“就沒跟上過。”
在此之前,每當應燭予被弄得完全沒力氣的時候,總是會間歇性的跟他鍛煉一段時間的體能。應燭予不愛動彈,等着被他伺候,但弄得哭了,還是會冷着一張染了欲色的臉,訓斥他隻有蠻力。
今晚也是如此,除了暴雨如注如瀑,似乎與往常沒什麼不同。
靳起卻定定地看了應燭予半晌,忽然問他。
“訂婚宴的日期定下來了嗎?”
房間内靜得隻能聽到雨瀑沖蝕窗戶的嘩啦啦聲。應燭予掀開眼皮,對上靳起顯得複雜的眼神,像是在希冀他給予一個讓天氣轉晴的回答,又像是在失落于為什麼還是将明知故問的事情殘忍攤開了。
應燭予也這麼看了他幾秒,語氣仿佛在談論公事般随意又自然。
“就在下周。”
——這句話卻好像懸而未決的審判錘,猛然敲擊在靳起心上。
他動作一頓,不知所措般的,如被人用盡全力打了一鞭子,心口陣陣的抽疼,臉側也火辣辣的。
某一瞬間,靳起有無數的委屈和質問想統統傾倒在應燭予面前。他其實想問,你訂婚了那我怎麼辦,我在你心裡究竟算是什麼。
可明明已經預料到了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他即便是問再多,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反而還會惹對方的不快。
原本還算溫情的事後氛圍變得有些凝滞。靳起沉默着,像在自我消化這句無情的回答,半晌,才摸了摸應燭予軟熱的側臉,又壓過去小心翼翼地親他鼻尖。
應燭予以為他還想做,下意識地别過臉躲開了,蹙起眉,“我沒力氣了。”
“嗯。”
靳起沒勉強,将被拒絕的唇瓣順勢覆在應燭予的耳廓,低悶的聲音仿佛浸潤了潮濕的暴雨,淅淅瀝瀝的,失落又沮喪,“不做,我就是想親親你。”
應燭予沒再躲他、也沒再說話了,隻是看着他。
但靳起知道,這是在等他主動坦白的信号。應燭予冷漠利己、共情力弱,但不代表對方察覺不到他的反常情緒,很多時候對方隻是懶得管他。
良久,靳起才很低地歎了聲,像是終于敗下陣一般,說道:“等你訂婚了,我們就不能再這麼做了。”
即便是毫無感情基礎的家族聯姻,那也是用一紙婚契、一枚指環将應燭予和别人鎖在了一起。
更何況這是一場令外界沸反盈天的珠聯璧合,是應家的天之驕子與柳家的名門閨秀的結合,是登對的佳偶天成。
而他靳起,不過是應燭予從小養在身邊的一條走狗,高興了才允許他蹭上來暖床,厭倦了便随時可能被少爺一腳踢開。
他們的身份就已經是天差地别。靳氏建材因污名破産後,他幾乎也背上了罪人之子的枷鎖,更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應燭予給他的東西。
畢竟靳起所擁有的一切——金錢、權利,吃穿用度、包括所有開的車,全都是應燭予給他的。連他的身體與他整顆豐沛的心,都隻容得下應燭予了。
盡管不願意承認,可在來到應家的這十多年裡,他好像确确實實,已經被馴化成了應燭予的附庸。
而現在,應燭予要訂婚了。
“我會搬出去的。”
靳起說。
“靳起。”
應燭予忽然叫他的名字,散漫地擡起手描摹着男人工刀刻畫般的鼻梁,再到鋒利的唇形,竟然還有心情笑他,“今晚做了這麼久,你怎麼有精力想這些。”
靳起垂下眼,陳述着這個事實:“你會是别人的未婚夫。”
聞言,應燭予隻是笑了下,“那又怎麼樣?隻是一個結盟所需要的身份而已。”
靳起卻不這麼認為,他摩挲着應燭予的手指,白淨、修長,但他清楚這也許即将被屬于另一個人的戒指套牢。
“你明天要陪柳小姐去看婚戒了吧。”
應燭予沒說話,算是默認。
靳起說:“讓鄭琛送你去吧。”
他不想親自送應燭予去陪另一個人挑選訂婚戒指。
應燭予卻捏住他的臉頰,掰着他的臉在眼前看了好一會兒,凝着那對薄情的桃花眼,問他:“有脾氣了?”
靳起不想回答,也沒敢去看應燭予的眼睛。
半晌,對方的語氣頓了頓,又淡淡道:“我們的關系不會有任何變化。”
言外之意不過是,就算和别人訂婚了,但他們還是能夠擁抱、接吻、做/愛。
人怎麼能做到這麼沒有心。
靳起想,他明明想要的也不是這些。可應燭予似乎總能狡猾地偷換概念,好像在警告他,既然給了他欲望和利益,他就不能夠再越線了。他隻需要乖乖聽話,死心塌地做着少爺最忠誠的副手兼任床伴,就是最好的結局。
但這種平衡,其實單薄得一擊即潰。
靳起滾了滾喉結,沒說話,隻是側身又握住應燭予的窄腰,再次兇狠地吻上了對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