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最後感到不對,奇道:“這事我都要不記得了,你怎麼知道?”
唐青朵沒好氣地說:“還我怎麼知道,曾正卿找上門了!”
她正色道:“爹,我要嫁給他!”
唐禮表情嚴肅:“阿照,我十幾年沒和他們家聯系過了,也不知道他家老大現在是什麼樣,婚事不能匆匆答應,我得先看看他的為人再說。”
又打趣道:“你急着要嫁他,是看上他哪一點了?”
“有錢。”
唐禮一時語塞,他瞪了青朵一眼:“胡鬧!”
“不胡鬧!”青朵理直氣壯,“等進了他家,我就不用過拮據的生活了。上午我去打聽了一下,曾家是做書坊生意的,在雲塘街上有店鋪,他家的宅子挨着劉員外家,蘇日安當時我也看出他不一般,但沒想到是這等富有!”
“他昨天來上門拜訪,我說你明天回來,所以你明天說什麼也要回一趟家,把這門親事敲定了再走!”
唐禮一呆,長歎後說道:“阿照,你想要錢,爹能給你,不過是畫幅畫的事,吳州城求我畫作的,不在少數,别說幾十兩,幾百兩的都有,爹掙了的,都是你的。至于你的婚事,那是關乎你一生的大事,草率不得。不能簡單就用金錢去衡量,明天我回家見他一面,倘若他忠誠寬厚,我便同意,否則,我要取消這門婚約!”
“我就你一個孩子,不能把你往火坑裡推,毀了你一輩子!”
青朵冷笑一聲,問道:“爹,你有多久沒回家了?”
“有一個月?兩個月?”唐禮不自在地撓頭。
“至少半年了!”青朵一下子戳破,“怎麼可能隻有一兩個月?現在都四月了,你過年都沒回!”
“我小的時候,你還陪着我。近些年來,你流連風月場,也不大管我的死活,既然如此,我是在家自己待着,還是嫁人,又有什麼關系呢?就算嫁得不好,身邊也有個人,不像現在,除了什麼事情,都得自己面對!”她說着,抹起淚來。
唐禮沉默良久,才說道:“照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我見了他,如果他人不行,我也會尊重你的意思。”
“這就對了嘛!當着他的面别忘了多誇誇我,留個好印象。”青朵雙手抱懷,翹起二郎腿,眼眶仍濕潤着,卻半點悲戚的樣子都無。
唐禮目瞪口呆:“好啊你,在這跟我演苦肉計呢!”
*
曾正卿依約上門前來拜會,與唐禮兩人見禮,落座後,唐禮說道:“賢侄,你父親可還好?”
曾正卿道:“家父三年前過世了。 ”
唐禮怔忡道:“曾兄已經去了……十幾年前一别,竟是永别。怪不得是由你來見我!”
“家父臨終前,還記挂着這件親事,囑咐我守孝之後,務必找到你們,完成婚約。正好我半年前遷至此地做生意,本想慢慢打聽着,沒想到唐伯父就在此地,于是就尋來了。”
唐禮聽到“遷至此地”,心中一喜,看來他的阿照不會遠嫁,表面上卻仍是愁雲一片:“唉,雖然女兒總是要出嫁的,心裡還是萬分舍不得,唉,可能是我老了,身邊就這一個孩子的緣故。”
“伯父還未至不惑之時,正是壯年。舐犢之情,乃人皆有之的天性。不必傷懷。”曾正卿勸慰道。
唐禮馬上順杆爬:“啊呀,難得賢侄你理解我作老父親的心!你看,既然小女嫁過去,你們仍在本地住,她嫁給你後,倘若想時不時地回來看我,還望你不要阻攔。”
曾正卿遲疑了一會兒,念及他唐伯父是父親的舊友,且現在望着他的眼神可憐巴巴,心下不忍,點頭道:“是,伯父孤身一人,唐姑娘放心不下,想要回去探望照顧也是常理。”
唐禮見他輕松答應,覺得還可以再進一步,贊道:“賢侄真是開明的人!多謝你體貼我們父女。對了,賢侄,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可是二十一二了?”
“小侄剛到及冠之年。”
“哦,才二十,正是大有可為的年齡呢。咳咳,那個,平時你身邊可有什麼人照顧着?”
曾正卿低頭道:“父親久病,下有幼弟,家中事務都有小侄處理,時至今日,仍是孤身一人,不曾有人相伴。”
這就是沒有通房的意思了,唐禮心想,他跟他爹真是一樣的老古闆。口中說道:“我記得你父親母親情深意笃,他還曾和我說過,你爺爺也是這樣,有妻無妾,忠貞不二。賢侄,這當是你家的家風吧?”
“是,得一知心人足矣,晚輩不敢貪心,也不願辜負了唐姑娘。”
得到曾正卿的保證,唐禮感到滿足,但他還是想再探一探,萬一,就成了呢?他又道:“賢侄,你父親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我看你也是個誠笃真摯的好男兒,把女兒交給你,我放心了。隻是,我還有一個為難之處。”
“伯父請說。”
“賢侄,你看,我住在這破木屋裡,想讓寶貝女兒風光出嫁,實在是有心無力啊!可她這一生,也就隻有這一次婚禮,何況還是嫁給你,你曾家家大業大,我僅一頂小轎把姑娘送去,豈不讓人嘲笑?讓你同族親戚見了,以後怕是要輕視于她。唉,還是我無用啊!”他誇張地悲傷搖頭。
“伯父不必難過,唐姑娘的嫁妝,小侄拿了就是,反正以後也都是一家,唐姑娘的體面,也就是我曾家的體面。”曾正卿很快回道。
唐禮大喜,一拍桌子,震得曾正卿渾身一抖,然後就聽他叫道:“好女婿!還等什麼!快商量婚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