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正卿匆匆進來,走至跟前,眼睛盯着明淨,拱手道:“母親!”
青朵覺察到他的手微微顫抖,暗中納悶,這人要洞房時,握住她肩膀的手都很穩,這時候見親媽激動什麼?
明淨眼神躲避,說道:“貧尼法号明淨。”
“……明淨……師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兒子叫親娘師太?青朵玩味地看看曾正卿,又看看曾母,見一個怅然,一個肅穆,隻恨眼前沒有瓜子,抓上一把磕個痛快,悠哉悠哉,觀賞别人家的好戲。
哦,以她的身份來說,現在是自己家的戲。
明淨仍然不看親兒一眼,說道:“我叫你來,是要跟你說阿照的事。”
“阿照?”曾正卿皺眉思索。
“哦,就是我。”正在一旁看熱鬧的青朵,聽婆母提及自己,插進一嘴,見曾正卿的目光投過來,解釋道,“小字。”
明淨道:“阿照嫁給你,自此你們夫妻一體。你當細心呵護,别讓她受委屈。家中的事情繁瑣,你能擔就擔,至于管理家宅,慢慢教她,切莫心急。珍惜尊重,相攜相伴,方能長久。”
“老人常言,‘夫妻和而後家道成’。你用心待她,阿照自然也會真心待你,如此才能家和興業,萬事暢通。”
“是,謹遵母親教誨。”曾正卿恭敬應道。
她拉住青朵的手,心疼道:“若是我在你身邊,還能時時照顧你。隻是我現在……唉,你幼年失母,真是苦了你!”
青朵茫然道:“苦?我一直覺得,我挺有福氣的啊!”
左右投來兩道詫異的目光,青朵眨眨眼,說道:“我除了小時候生過幾次病,一直都很健康,跟我爹遊曆時,走遠路、爬山都不在話下;去冷清的小攤吃飯,總是會引來其他客人,不一會兒桌子就坐滿了;雖然有時遇到困難,不知不覺,就又解決了,所以,我不苦啊!”
明淨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欣慰地笑了,她一手拉着青朵,一手牽着曾正卿,将他們的手交疊在一起,說道:“是啊,阿照很有福氣,是我們接福進門了。”
*
車轍在黃土路上留下印記,回城的馬車上,青朵的那番話還在曾正卿腦中回蕩。
雖說早就感受到她身上的能量,但在聽到那些話語時,仍然止不住地震驚。他的身邊,像青朵這樣,不因消逝惘然,安于所遇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放眼天下,也是寥寥可數。世人多悲痛自己的失去,哀傷自己的未得,在他們看來,擁有才是理所應當,這些人中也包括他自己。
他起了疑心,她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真正樂觀豁達之人呢?
他對她,好奇極了。
眼下就有一件事,讓他大惑不解,不得不問。
"你一定要這個姿勢嗎?"曾正卿問道。
青朵直挺挺地跪着車廂裡,她沮喪道:“我也沒辦法啊!一坐下臀部就痛。一定是有淤傷!”
曾正卿暗歎一聲,說道:“正好我今早用了治淤傷的藥膏,回去讓芳晴給你上藥。”
青朵奇道:“你哪裡受傷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心虛道:“難道是我昨天踹的?”
曾正卿掃了她一眼,抿嘴沒有回答。
“唉!”青朵重重地歎氣,沮喪道,“夫君啊,”
剛作“夫君”不久,曾正卿還不适應,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青朵是在喚他,應了一聲:“嗯?”
“你說是不是,咱倆的名字不吉利?”
“嗯??”
“你有‘卿’,我有‘青’,所以咱倆才會都受傷。這便是,青朵正卿一相逢,便帶來淤青無數。”
這是什麼歪理!
曾正卿揚眉調侃道:“那我便幫夫人改個名字,就叫‘紅朵’,如何?”
“不好不好,”青朵一口回絕,“要是‘紅朵’,隻怕當場就要噴血!還不如‘青’呢!”
曾正卿不由得低笑出聲。他眼中蘊含笑意,說道:“跪着膝蓋疼,你側身躺下吧!”
青朵依言側身躺下,面朝曾正卿,問道:“夫君,見母親時,你為何不與我一同進去?”
一瞬間的黯然,從曾正卿臉上掠過,他平靜地說道:“自從母親出家,就不肯再見我和正己了。”
“啊?”青朵疑惑不解,“為什麼?”
“母親說,出家人應斬斷塵緣,專注自身修煉。托你的福,五年了,我頭一次與母親親近交談。”
斬斷塵緣?就她那個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