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曾正卿眉頭一皺,正要讓他小點聲,忽地眼前出現一張大臉,劉恪拖着椅子坐在他面前,伸着脖子神秘道:“你可見過你嶽父了?”
“……廢話。”
“你嶽父可是唐禮啊!”
同樣的話他不想說兩遍,正卿道:“那又怎樣?”
“你沒求他給你畫張畫?”
“沒有。”
“傻瓜!自從唐禮封筆,他的畫都炒至千兩,你如今作了他的女婿,正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不如求得一幅,邀我到你家觀賞!”
“不要。”
“為何不要?實話說了吧,我今日就是得信,說是櫃上收了幅唐禮的《青山萬朵圖》,才急匆匆趕去,誰料是個仿的,蠢貨。”
曾正卿聽到畫名,心念一動。他擱筆重複道:“《青山萬朵圖》?”
“是啊,傳說是他考中狀元,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所做,筆墨潇灑,氣韻橫生,最是一絕。隻是不知道真迹在那,”他又湊近一點,逼得曾正卿後仰,“我就是看不着《青山萬朵圖》,看看他畫的其他圖也好,元柏,我們相識這麼久,但我何時求你?隻有這件事……”
曾正卿提筆虛指他額頭,逼他後退:“我們相識不久,也就我搬來吳州半年而已,這半年,每次你與夫人吵架,是誰收留了你?”
劉恪知道他一旦決定,難以改變想法,隻能歎息道:“唉,怎麼我年少時,我父母沒與唐禮定親呢!”
他瞄到曾正卿投來的冷冷的目光,笑嘻嘻道:“我說笑的。”
“此事不可說笑。”
“是是是,我錯了。唉,隻是最近,也找不到什麼好畫,我去龐記畫坊轉了一圈,都沒什麼看得上眼的!”
“你欲購買書畫,怎麼不到我這裡來選?”
劉恪的笑有些意味不明,他說道:“難道你這裡,還有這東西嗎?”
他随意地把一個冊子扔到曾正卿面前,曾正卿翻開一瞅,“啪”的一聲,猛地合上,面色古怪。劉恪看着他的神色,哈哈大笑起來。
芭蕉寬葉掩映,一女子坐在嶙峋怪石之上,面若春桃,衣衫半解,被一男子摟在懷中親吻。
這是一本房中秘戲圖。
劉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曾古木啊曾古木,你都有家室的人了,看見這個怎麼還像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害羞起來!哈哈哈!”
曾正卿把畫冊往前一推:“拿走!”
劉恪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他最喜歡撕開曾正卿面容上的從容,看到他内裡的哀樂變化,這一次還是小有收獲,他晃悠悠地站起,笑道:“這雖不是什麼名家的畫作,但背景清幽,畫風古樸,人物自然,倒也有幾分韻味。”
“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既然元柏喜歡,我便忍痛割愛,把它贈與你,望你好好欣賞,細細品味。”說罷,不理曾正卿的拒絕,品味好友神色的愕然,快步離開了。
曾正卿望着手中,想要塞還給劉恪的秘戲圖,直覺觸碰到的地方,手指發燙,他正要扔到痰盂中,突然腦中閃過一個想法,手頓住了。
他立住不動,思考好一陣,然後将剛才不屑一顧的畫冊塞進懷中。
*
青朵沐浴後回到卧房,發現曾正卿倚坐在床邊,手執一本書,眼神卻掠過書本,盯着前方一點。
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過就是蠟燭,不知有什麼好瞧的,于是問道:“你怎麼還不睡?”
曾正卿像是魂魄歸體,先是一驚,掃了她一眼避開眼睛道:“唔,我還不困。”
“那一會兒你吹滅蠟燭喲!”青朵愉快地說着,掀開被子就要鑽進去,卻被曾正卿拉住胳膊。
“夫人,我,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青朵呼扇眼睛,奇道。
曾正卿的臉洇上紅色,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冊子,遞給青朵。
青朵接過,好奇道:“是什麼呀?”
一翻開——
那冊子像是鞭炮引線上的火苗,順着相接處一路燃燒,就要将青朵整個人引爆。
她一激靈,一把将畫冊丢出去。
天老爺,這竟是自己畫的避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