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和風,柳綠花明,以往她要麼去挖野菜,要麼去放風筝,必要外出逛逛,才不算辜負好天氣。
現在,她“肩負重任”,隻能有所舍棄,這是她欠曾正卿的。她不能理所當然的享受而不付出。别人對自己好,自己要對别人更好。
她雖然不知道夫妻間應當如何相處,但交朋友就是這樣啊!想來人與人的交往,都是這樣。
竹裡軒四周翠竹疏立,雅緻悠然,青朵漫步至此,似受到竹的感召,心也忽然甯靜下來,還未進院,微風送來一股墨香,她提裙邁進院子,看見院中淩亂景象,頓時止步。
院中木架、方桌、長凳、涼席高低錯緻,各類書籍依次平攤,在日光下晾曬,偶然間書頁翻動,應是清風有雅興,簌簌誦書聲。
曾正己抱着一疊書從屋中走出,擡頭望見青朵,忙把書放到一旁,行禮道:“大嫂!”又奇道:“你來我這,是有什麼事嗎?”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青朵說着往前幾步,撸起袖子,“你去把屋裡的書都搬出來,這些交給我來晾曬。”
曾正己驚訝道:“不用不用,怎麼能勞煩大嫂呢,我自己就行。隻是……”他頓了頓說道:“大嫂,不知您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若有難處,盡管開口,切莫見外。”
“沒事沒事,我就是來照顧你。你是我夫君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弟弟,他照顧你,所以我也要照顧你。”青朵順利地說完順口溜,上前翻書一本本鋪平攤開。
芳晴也上前幫着一本本鋪開,曾正己一頭霧水,他這嫂子來得奇,目的也奇,一時捋不清思路,呆在原地。
青朵嫁過來幾日,他與大嫂并無過多接觸,也就一起去霁月庵拜見母親,她出其不意地摔了一跤,“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昨夜的鬧劇,他今早聞得一些風聲,不由得替他的古闆大哥汗顔。
罷了,多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願意幫忙,那便由她去。曾正己搖搖頭,又進屋取書去了。
青朵看着手中的《論語》,書線已經松動磨損,紙頁發黃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小字批注,不由贊道:“你這樣用功,日後豈不是要考個狀元?”
“不敢,正己才疏學淺,還差得遠呢!”曾正己謙虛道,“令尊才高八鬥,寶德年狀元及第,若能得伯父的指教,我……”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蓦然停下不說話,拿眼觑青朵,神色惶惶。
青朵卻不以為意,神色平靜,繼續鋪書,坦然道:“我說說試試,不過你别抱期望,他潇灑自在慣了,不愛做這些事。”
“是,是,是我冒昧了。”曾正己忙回道。他悄悄籲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他暗暗責怪自己,這明明是兩家的痛處,他竟失言說出,幸好大嫂寬容大度,沒有發作為難,曾正己不禁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嫂子刮目相看。
“今年縣試已過,你打算明年再上場嗎?”青朵問道。
曾正己一下子神色黯然,他含糊道:“怕是……不能。”
來了來了又來了,曾正卿是這樣,曾母是這樣,小叔子也是這樣,都是心事重重,都有難言之隐,曾經她以為小叔子是淺灘,想不到他也是個深水池子,一望不見底。
曾家人,活得真辛苦。
但她可沒有拯救誰的責任,那是佛祖菩薩的任務,就讓他們的明淨娘親好好求求佛祖,保佑這兩個“秤砣”兒子吧!
在三個人的努力下,終于将所有書籍都攤開晾曬,曾正己連連道謝,請青朵進屋休息喝茶,青朵一揮手說道:“不必了,我還有其他要事去做,等哪天空閑再來照顧你。”
“……是。”
曾正己眼見青朵走到院門口,她腳下一頓,又突然折回來,頭一次,在他面前扭扭捏捏地說道:“那個……你能不能誇誇我?”
“啊?”曾正己一驚。這是什麼要求?
“不不不,你别誤會,”青朵忙搖擺雙手解釋道,“我不是讓你現在誇我,我是希望你能當着你哥哥的面,說我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