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可憐的柔弱,似一道重錘,猛地砸開朱熠的心牆,他呆呆地望着露濃,眼見她一抹薄紅順着脖頸蔓延至臉龐,像是玉人披上紅紗。
露濃感受到他的注視,頭壓得更低,這時聽到青朵問她:“姐姐,你家在哪?你走不得路,我送你回去。”
露濃低聲道:“我就住在霁月庵,離這裡很遠,不勞煩你送我。”
青朵為難道:“你的腿腳怎麼方便呢!可霁月庵實在太遠了,我得按時回家才行。”她不回去,卿卿會着急的。
“我雇一輛馬車,送姑娘回去吧!”朱熠突然道。青朵一怔,随即笑道:“這再好不過了!果然還是朱大哥思慮周全,有朱大哥在,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
露濃不想麻煩别人,慌亂地推辭,在場的兩個人卻在一個思路上,完全不理會她的想法,朱熠遲疑道:“隻是此處馬車不易進來,我們還是得出去才行,那個……”他突然在衣上搓搓手,走到露濃面前又道:
“露姑娘,失禮了!”說完便一手抄到露濃膝彎,一手摟住她,輕松将她抱起。
“你,你……”露濃面色羞紅,說不出話來。
朱熠直視前方 ,完全不敢低頭看,大步向前邁,身體直僵僵的,像是久未上潤滑的機關,似乎還能聽到雜亂的吱呀聲。
青朵歡快地跟在後面。嘿!她就說自己是有福氣的人吧!瞧,總是能化險為夷!
*
天還未完全落幕,已有彎月影影綽綽挂在空中。
青朵哼着小曲回到曾家,一進屋,發現曾正卿早在她前面到家,坐在桌前寫着什麼。她眼睛一亮,沖了過去:“卿卿!你今日回來得真早!”
真好!自己一回家就能見到他!她可是有一肚子話要告訴他呢!尤其是自己最得意的手筆——懲惡揚善幫助露濃,還有被追殺的驚險,遇到吳州城的風雲人物朱熠,這一日過得實在太精彩了!
“是夫人回來得真晚才是。”曾正卿放下筆笑道,“果然夫人愛畫,都忘卻時間。”
“卿卿,我跟你說!”青朵激動道,眼光不經意間,落到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上,她奇道,“咦,這些是什麼?”
“夫人如此勤勉,為夫豈能無動于衷?特意訂購筆墨顔料,助夫人暢意揮毫,繪盡心中色彩。”
青朵顫抖地打開一個又一個盒子箱子,澄心堂的紙,湖州的筆,歙州龍尾硯,還有一應俱全的各種顔色……這在之前,就算她畫十輩子春宮圖,都買不來這麼多好東西!
她熱淚盈眶:“卿卿!”喜悅到了頂點,是語言也無法表達的。
曾正卿笑吟吟地看着她,問道:“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
一盆水澆到頭上,青朵瞬間從亢奮中冷靜。說什麼?說自己沒去畫畫,逃學去遊街?那怎麼配使用這些昂貴精美的畫具畫材?
快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青朵讪讪道:“沒,沒什麼,我就是看到你高興。”
幸好曾正卿隻是寵溺地撫摸她的頭,不再追問,青朵心中有愧,她暗暗發誓,自己以後堅持學畫,不逃學了。
*
一連幾日早上,青朵都昏睡不醒,曾正卿自己起身穿衣,他本也不用青朵伺候。今早青朵随他一同起床,規規矩矩地服侍他,笑不露齒,走路也與往常不同,像蠶蛹豎起扭動,之前的異樣感覺又湧上心頭。
曾正卿剛出門行至不遠,想起昨日寫的書信未拿,折身返回,院中仆人不知都散去哪裡,一人也無,他直接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就聽到屋裡青朵叽叽呱呱的說話聲:
“芳晴!嫁給卿卿可真好!”
曾正卿不禁失笑,整個人像沐浴溫泉中,自裡到外,溫暖如春,他手撫門扇,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雖覺得偷聽不太光彩,身子卻立在門外一動未動。
隻聽她續道:“我辛苦裝大家閨秀,扮演端莊淑女,總算是沒白費!”
曾正卿一怔,不由得納悶,他這夫人,何時像“大家閨秀”?
想了又想,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忽地想起今早之事,聯想起婚後無數個異樣的清晨,一個念頭自腦海閃過,他猛然醒悟。
夫人那些莫名其妙的奇奇怪怪,莫非就是“扮演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