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地的沙沙聲漸歇,整個庭院都已打掃完畢。青朵還沒有出來露面,露濃納悶地向裡面張望,她也沒寫幾頁,按理說青朵應該已經讀完,她将掃帚靠牆立好,在粗布圍裙上擦去手上灰塵,跨過門檻進屋。
“還沒讀完嗎?”露濃随口問道,見青朵背對着她坐在椅子上,手裡擎起她的書稿,一動不動,她感到奇怪,喚道:“青——”
剛叫出她名字中的第一個字,走到她身前,露濃就看到她呆滞的神色,她趕忙輕拍青朵肩膀,驚訝道:“你怎麼了?怎麼這樣失魂落魄?”
青朵像是大夢初醒,她茫然地望向露濃,眼睛的焦點還沒有凝聚,她說道:“哦……”
露濃拿過自己的稿子,又讀了讀,她問道:“是哪裡寫得不流暢嗎?這一段寫的是沈思瑤,不,現在用回我的女主名字,尹知許憑借新的身份回到謝家複仇,久未有孕,所以婆婆周氏刁難她,挑撥她與丈夫的關系,想讓兒子休了她。”
“你覺得文中哪裡有疏漏?若有不妥之處,但說無妨,我重新琢磨,重寫一段。這也是對我的幫助。”
“我……”青朵的眼睛逐漸回神,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道:“我竟忘了這件事。”
嗯?說什麼嗯?露濃摸不着頭腦,正欲詢問,青朵倏地站起,一溜煙跑向門外:“露濃姐下次見!我先走了!有事!”
“到底哪裡寫錯了?”徒留露濃站在原地,盯着稿子,讀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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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告訴你,你爹這兩天去登山,叫你不用來了嗎?”葡萄架下,珠娘看着青朵連喝兩杯水,用扇子給她扇風,“大熱天的,你來就來呗,跑什麼,小心傷暑。”
“十萬火急。”青朵放下水碗,嚴肅道:“珠姨,我問你,怎麼才能生孩子?”
珠娘打扇的手一松,扇子墜落到地上。“你,你問這個要幹什麼?”珠娘警惕道。不是她多心,唐禮這女兒與他爹有八分想象,不能完全以常理思考,還是問仔細為上。
“當然是要生孩子。”青朵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知道肚子大了,就是有孩子,可是怎麼把孩子‘揣’肚子裡呢?”
珠娘“撲哧”笑出聲,她還是頭一次聽到“揣”這種說法,但這還不夠,青朵急沖沖地跑來,突然說要生孩子,不問清楚不行,于是又問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青朵一下子沮喪起來,她愁眉苦臉道:“我今日才想到,大戶人家最重視子嗣,我那個婆婆可是出了一個‘假家’,其實什麼都惦記,要是我和夫君一直沒有孩子,她會撺掇夫君休了我的。”
這話說的有理,珠娘在坊間聽聞過不少類似的事。她安慰道:“你們倆才剛成婚,不必心急,左右你們還都年輕,說不定今年就能有。”
她忽地想起一事,拽了拽青朵的袖子,沖她使了個眼色:“上次你和我說的那事,最後成了沒?”
青朵莫名其妙:“哪個啊?”
“就是那個!”珠娘看着青朵一臉茫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看來是沒成,要不然能不明白這暗号麼!
“就是你們圓房的事!”她歎了口氣點破,又道,“你們不圓房,怎麼有孩子?”
青朵的臉霎時漲紅,她垂頭抓弄裙子:“原來……原來是這樣。”她唉聲歎氣道:“上次你讓我喝酒,我喝了,一點用也沒有,根本不能減少我的恐懼,我還是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就進來的時候疼那麼一下,也就那一會子的事,接下來,可就都是好日子。”珠娘掏出帕子遮住嘴,打趣道,“我瞧你那夫君挺憐惜你的,你叫他輕點便是。”說完捂住嘴竊笑。
“你說的輕松!”青朵急道,“那麼一團東西,都來,我都得疼死!”
“什麼叫‘一團’?”珠娘止笑奇道,她也沒聽過這種形容那物的方式。
“就是……”青朵雙手食指拇指合在一起,粗略地比劃成一個圓,紅着臉怯聲道:“就是這樣嘛!”
珠娘沉吟了一下,伸出右手,緩緩擡起食指豎起來,問道:“不是,這樣?”
青朵皺着眉頭回想,大婚那天,她一腳把曾正卿踹倒,他的腦袋磕到床架上,自己起身查看他傷勢,無意間看到的,并不是珠姨所比劃的那樣,于是雙手又比劃成一個圈,堅持自己的說法:“是一團沒錯。大婚當天晚上,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堅定的語氣和手勢加在一起,仿佛在說,頭掉了不過碗大塊疤。
珠娘一聽,頓時深吸一口冷氣。青朵見狀不對,抓着她搖晃,急切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珠娘歎道:“真是作孽啊!你爹他,他怎麼給你找了這樣一個人!豈不是讓你守活寡!你爹說他沒有通房,我還奇怪呢,二十左右的公子哥們,誰不是有過那麼三個四個,偏他就能守身如玉?現在想來,怪不得,怪不得!”
她憂心忡忡:“阿照啊,不是你不行,是你的夫君不行啊!”
青朵瞪大眼睛:“他不行?那是什麼意思?”
“你夫君他——”珠娘垂下豎直的食指,悲戚道,“不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