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青朵正忙着給自己鼓勁,曾正卿和劉恪聽了露濃的回答,相互對視一眼,露濃見他們神色不對,正要追問,就聽朱熠粗聲粗氣道:“那個賽掌櫃一看就是陰險小人!”
他抱臂上前兩步,說道:“偷了露濃姑娘的話本不說,表面想賠錢,背地遣人尾随兩個姑娘,要不是我跟在後面,隻怕棍子就要落身上喽!”
曾正卿聞言一驚,剛要細問,青朵竄過來插嘴道:“對對對,朱大哥可厲害了!對面可是三個人,他先是對為首的一連發‘黑虎掏心’,轉身擋住後兩個人的棍子,然後擡腿踹飛一個,棍子狠狠打倒另外一個。他們都在地上嚎叫,‘朱兄弟,朱大爺,求求你饒了我們幾個狗命’,我們朱大哥大喝一聲,‘還不快滾!’那幾個人喲,吓得屁滾尿流,灰溜溜地跑掉了!哈哈哈哈!好過瘾!”
青朵一邊說,一邊分飾雙方,一會兒是連發幾拳的“朱熠”,一會兒是捂着肚子舉手求饒的無賴;一會兒威風凜凜地掐腰,揮手喝道“還不快滾”;一會兒又是弓着身子心驚膽戰地哆嗦“多謝朱大爺饒我狗命”。小小的杏幹攤子,一時成了她的個人戲台。
對青朵添油加醋的描述,朱熠滿意得不得了,他揚起脖子,發尾随着輕晃,似要蕩到天上去了:“我這可是靠自己的真本領打跑他們,不是因為我姐夫!”
劉恪展開折扇遮在嘴前,芳晴低頭抿嘴,隻有青朵“撲哧”笑出聲,卻在朱熠目光探過來時,迅速收斂,鼓掌道:“對!我朱大哥武功天下無雙!”
曾正卿卻變了臉色,他對着朱熠拱手俯身,肅穆道:“朱俠士仗義,救我妻于危難。曾某感佩至極!請受我一拜。”
朱熠慌忙抱拳回禮,不自在道:“哎呀,不過舉手之勞,我也不能眼瞅着兩個姑娘被打,再說了,那群虎狼之人,誰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呢!”
曾正卿更是心驚:“俠士之恩,日後定當酬謝,若有需要效勞之處,曾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目光沉沉,落到青朵身上,連帶着她的喜悅,一同沉下去。
卿卿為什麼不高興?他,他是怪我又惹亂子?青朵想不明白,自己的故事講得多有趣,大家都笑了,卿卿卻無半分笑意。
她暗叫不好。自己從小到大,是愛惹出一點小小麻煩,不過練就一身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事。自她認識卿卿,他對自己總是笑吟吟,就算上次醉酒當衆讓他難堪,他也溫言寬慰,何嘗是這般神色!他的性子與爹不一樣,雖然寬厚,但遇事不苟,想要耍滑頭從他手裡過關,難,難,難!
恐怕,她要在劫難逃了。
*
“卿卿,劉大哥同意把《青山萬朵圖》賣給我嗎?”
“嗯。”
“啊!太好了!所有事在你手中,都易如反掌!”
“嗯。”
“福源居的烤雞到底什麼味道?朱大哥也給露濃姐買過……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緣故,我也沒嘗上一口。”
“嗯。”
……
嗯嗯嗯!青朵不由得氣惱,外面是熱鬧的歡聲笑語,馬車内空氣凍結,自己隻能賣力東拉西扯,緩解氣氛,為的就是轉其心境,人家也并不領情,隻是一聲接一聲“嗯”。
為何守着她這樣古靈精怪的妙齡夫人,卻發出在茅房使勁兒的動靜?
本夫人不想哄他了!她也生氣了!
青朵猛地扭頭,背對他抱膝坐着,怨道:“哼,剛才露濃姐講我救她于危難的事兒,你,你,你像是沒聽見似的,我可是展現出萬夫不當之勇!”
她的下巴擱在膝上,嘟囔道:“連劉大哥都知道誇我……”
“夫人若這般渴望我誇你,為何不在事發當天告訴我?”曾正卿淡淡道。
刹那間,青朵像被點中“死穴”,滿腔的不滿煙消雲散,她轉過身來,讪讪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
青朵微微擡頭,見曾正卿凝重的神色像是要滴出冰雹來,下意識用上“淩波滑跪大法。”第一招,“認錯要快式”,還不等曾正卿說話,馬上開口道:“我錯啦,我不該瞞你。”
她偷瞄曾正卿,想找出破綻,卻發現他面色無波無瀾,什麼都讀不出來,隻能暗暗歎氣。是的,上次對他使用大法,他就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差點前功盡棄。這回得調整戰略,“态度誠懇式”“甜言蜜語式”不能單一使用,融合才行。
還不等她調整情緒,“呼雲喚雨”,就聽曾正卿緩緩道:“下一步,夫人要做什麼呢?讓我猜猜,是哭眼抹淚,還是要吹捧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
泛起的淚花還堵在眼底,青朵的神色轉為錯愕。她不過就是酒醉賠禮時用過一次,卿卿怎麼就全知道?他竟輕而易舉就點破她接下來的招數!
一時間,她驚慌失措,像是比武台上的莽撞武人,還未等出招,就被神機妙算的英傑逼入絕路,倒不至于“身先死”,但“臉面”一定蕩然無存。
不,她不能輕言退縮!青朵腦筋飛速轉動,思索所有能逃脫被責備的辦法。
曾正卿見她眼珠滴溜溜亂轉,知她還想“垂死掙紮”,若再拖延,怕是叫她尋來邪門歪道的解法,必得快刀斬亂麻,斷了她的可乘之機。
他長臂疾伸,扣住她手腕猛地一拽。驚呼聲中,青朵一個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