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章行不是自己來的,他來之前走了趟船塢,叫上了現詢。
現詢是海神裡唯一願意跟人類打交道的,他的船塢造出了海面上下九成的船。
船塢受歡迎不僅是他造船技術好,還有個最重要的附贈條例:
他出品的海船沉了,承包打撈。
海員能不能活他不保證,船上的貨品一個都不會少。
現詢抄着手蹲在水池邊看魚,随手往裡頭丢了隻小王八,這是他養的那隻王八下的小王八,太能活又太生導緻他去哪都想往外丢幾隻。
這已經是他往這水池裡丢的不知道第多少隻小王八。
之前的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爬走了。
海神不會幹預生物正常的生死。
見他們回來,現詢問了句:“聽說你們要去陸地玩?”
甘野想了會答:“去陸地定居。”
“不回來了?”
“再說。”
這個再說多半就是不會回來了。
現詢心裡有數,禮貌而誠懇的又問了一句:“你的地盤能送我嗎?”
因為打不過聶執,海神表現的非常有禮貌。
“行。”
甘野大方的一揮手:“送你了。”
現詢驚愕的眼瞳睜大,片刻後道:“我送你一艘大船,你以後想回來可以随時回來。”
“我用不着,你送外頭那玩蟲子的小丫頭吧,讓她給我留一間什麼都不放的空房間。”
甘野停頓片刻,搓搓手臂:“順帶告訴她讓她的蟲子離我遠點。”
得了領地的現詢興沖沖往外跑,和拿着掃把的老人擦身而過。
甘野這才想起來聶執跟他講的話,喊了一句:“這小孩想葬島上。”
“知道了。”
海族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甘野沒什麼放不下的,從聶執背上跳下來,進塔取他從前留下的部分魂魄和信仰。
“兩百多年前,有一皇家艦隊打撈沉船時,撈上了一副完整龍骨。”
圖章行等該走的走了,才開口陳述:“他們瞞下了龍骨消息,帶回去試圖煉化,三十年前國滅,皇族成員輾轉流落在外,最近市面上一直有龍血出售,他們才想起來把龍骨交給商會拍賣。”
聶執看向他。
圖章行肯定道:“是甘野的血,前些年還一直有鱗片出售。”
“你們打起來的神學院廢址附近成了探險地,隻要能活着出來,都少不了帶回點鱗血。”
前提是活着回來。
聶執醒來不到一個月,梳理過記憶決定先來灰塔找甘野,還沒想好之後是先教訓還先養好這半死不活的家夥。
“甘野!”
“嗯?”
甘野探頭出來,剛接收靈魂碎片以及附帶的信仰力量,他的眼睛褪去僞裝,露出淺藍本色,眼眸裡流光溢彩。
那是力量沒消化完全的體現。
他碰了下聶執的臉,捧着他親了一口,頗為嘚瑟問他:“不疼了吧?”
他分了一半力量給聶執,撫平了聶執強行使用能力後,撕扯魂魄的痛苦。
一副“你看我多大方”的樣子。
甘野一直覺得聶執現在脾氣陰晴不定,暴躁易怒是被劇痛折磨的。
反正他絕對不會反思,是因為有了自己,聶執才會氣成這樣。
聶執沒有說話,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笑了,牙齒輕咬,磨了磨犬齒。
甘野眼皮子一抖,從他的沉默中覺察出某種危險信号,飛速撤回手,轉身就跑。
下一秒獸化禍神前爪死死踩在他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圖章行懂事的往後撤了一步,眼眸輕輕撇過地上,沒再多看:“我去船上等你。”
“滾!”
“圖章行你有病啊!”
甘野立刻想明白肯定又是圖章行在搞事,抓狂怒吼:“我要給三哥找八百個美人,讓你兩年都排不上号!”
他吼完扭臉去看聶執,态度軟化:“你别聽他胡扯,他就是在坑我。”
“龍骨在哪?”
甘野這次沒有插科打诨,立刻回答:“陸地。”
不等聶執有所反應,他又道:“你别問那麼細,我哪那麼厲害什麼都知道。”
他要真什麼都知道,都掌控的了,怎麼會混成這鬼樣子!
“誰在控制你?”
甘野哭笑不得:“你搞清楚,這是你告訴我的,我上哪知道去?”
他兩重傷的前因後果,上次出事的具體時間,可能受制于某些東西,身份有問題。
這些都是聶執告訴他的。
是不是真相不在甘野考慮範圍之内,聶執這樣說,他就這樣聽。
順手就拿來當事實。
他是不希望聶執追究,但究其根本,他隻是不喜歡自己被追究,整天被聶執逼問真相。
那個他編不出來,也不知道的真相。
如果聶執非要追查,他也不會真攔着不讓。
對别人威逼利誘,甘野還能看個熱鬧,聶執在他眼裡做什麼都是有趣的,他樂意看,也樂意縱着。
一旦聶執針對的目标成了他,甘野就笑不出來了。
什麼你為什麼不收回龍骨的廢話,聶執連問都不會問。
因為甘野隻會反問他,為什麼要回收。
他睡個幾百年就長回來了。
果不其然,甘野不怕死的說了一句:“我剛又長了兩根骨頭。”
順帶以一種“所以你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嗎”的眼神看着他。
“您要吃,吃我吧。”
老人顫顫巍巍跪在地上,一雙枯骨般的手掌抓住獸化禍神的前爪。
“他年紀小,不懂事的。”
甘野欲言又止,想說你擱誰充大呢,背後的爪子收了回去,他一臉震驚的被老人攙扶起來,動了動唇,想讓這個娃娃跟着他走。
聶執好像挺給他面子的。
“他也認不出你。”
甘野獲得力量後身形從少年拉長到了青年狀态,和當年在海裡撈人的樣子别無二緻。
這個事甘野還是能解答的:“我在他們面前的樣子不一樣,他們沒見過我真正的樣子,認得出才奇怪。”
海族提起别的海神都有其名号和特征,甘野這麼多年都被稱為“灰塔”是有原因的,沒人見過他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