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啊,又帶孩子出來玩?”
賣嬰幼兒用品的大嬸吹着電扇,眼尖瞧見侯文抱着孩子從門裡出來,親手從櫃子上拆了根彩虹棒棒糖塞娃娃手裡,臉上全是笑出的褶子,左看右看,稀罕的不行。
“白白淨淨的,就是瘦了點,沒事還是得給孩子補補。”
侯文一臉麻木的點頭:“好的嬸子,多少錢?我買……”
大嬸直接打斷他,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閨女也懷了,真希望她也能生個……”
侯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底沒忍住打斷了大嬸:“生個健康的胖娃娃。”
他心說:你家要真生甘野這樣的,多糟心啊。
“對對!”
侯文又說了幾句,在街坊鄰居聚集之前,抱着甘野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背靠電線杆子長出一口氣。
今天的新任務:帶甘野了解了解這個時代。
甘野的認知很有問題,他還覺得現在是封建時代,很多認知都跟不上,看到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侯文一度非常納悶,當着聶執面沒敢直接吐槽,這會出來了才好問他:“我就奇了怪了,聶執常年在陸地,他就沒跟你提過時代在變化發展?”
甘野抓着棒棒糖仔細端詳,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被劣質糖精味嗆的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侯文趕緊把糖果拿開,收在儲物袖扣裡,這幾天都是他在照顧這小團子,很清楚他現在多脆弱。
“說過吧。”
甘野想了想:“我以前很難得到允許離開灰塔,出來的幾次沒什麼時間觀察外面,他可能說過,但我不懂。”
他對不感興趣的東西從來都是過耳不過心,聶執也不會什麼都跟他說,可能曾經挑揀過一些有趣的說給他聽,他不認識想象不出來,沒有實感,自然也不會往心裡去。
侯文意識到他話裡的問題,問他:“你為什麼會被關在灰塔啊?”
甘野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反問:“你不知道嗎?”
侯文虛心求教:“這……我年紀小嘛,你跟我講講?”
“哦,”甘野沒有賣關子:“因為我失控了。”
侯文沒聽懂:“啊?”
“因為我不聽話呗,不聽話,所以要關到聽話。”
“……”
侯文不吭聲了,他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你的幾個哥哥是因為聽話,所以自由度比你高?”
“嗯,”甘野掃視四周:“你不是都看到了嗎?讓他們殺我立刻就來了。”
侯文低頭看着他,想起叔叔對他說的話,再想想聶執對甘野百毒不侵的态度,絕非一日之功,試探問他:“你剛剛是不是在騙我?”
甘野哈哈大笑:“當然,不過你沒有以前好騙了。”
侯文呵了聲,闆着臉道:“我就知道。”
真相要是這麼真容易問出來,聶執怎麼可能被氣到動手揍他,還要分手。
侯文在紅綠燈前站定,想了想又問:“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
甘野捏了捏自己手指,态度随意:“我說了你信嗎?”
“……”
根本信不了一點。
侯文嘴角微僵:“我就問一個,保證和真相無關。”
甘野大發慈悲點頭同意:“說。”
侯文這才問出來:“你剛來那天,那麼狼狽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聶執在這,故意給他看的是不是?”
甘野摸了摸下巴,打趣他:“這是兩個問題吧?”
侯文表情兇狠:“你就說你答不答!”
“知道啊,”甘野笑了笑:“我進城前在附近山上溜達了一會,才把衣服弄髒弄破。”
“我知道聶執在附近。”
侯文對他指指點點:“那你之前在船上還問我!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你也太裝了吧!”
“那倒沒有,”甘野否認了這點:“我那時候不知道才問的你,不過後來我感應到龍骨挪了一次地方,聶執上岸肯定會替我回收龍骨,我能肯定他在龍骨附近。”
賣慘是真的,不知道确切位置也是真的,不過重傷也是真的,甘野覺得自己也不算撒謊,最多是摻了點假。
甘野從他懷裡跳下去,邁着小短腿蹬蹬蹬趁着綠燈跑對面。
這是前幾天出來的時候新增的常識,人類世界連個過道都得等時間,要卡着點過。
甘野覺得自己适應的特别快,簡直棒極了。
肚子一重,他被人從地上撈了起來,霧藍的眼對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臉。
不認識。
“你家大人呢?怎麼讓這麼的小孩子單獨亂跑!”
“……”
“……”
甘野和侯文雙雙無語。
很快侯文反應過來,伸手去接孩子,嘴上認錯:“對不起一時沒注意,謝謝啊謝謝你。”
男人警惕看着他:“你是這孩子什麼人?”
侯文一愣。
什麼人?
臨時幼崽飼養員?
男人更警惕了,抱着孩子往後退了兩步,肯定道:“你不是這孩子的親戚,我不能把孩子給你!”
“……”
我怎麼可能是他親戚!
侯文在内心咆哮,咬着牙:“甘野,你說句話!”
那男人聽到名字一怔,猛的低頭,對上一雙霧藍的眼,眼神絕不是一個孩童該有的漠然,仿佛在看一隻蝼蟻,一片落葉。
侯文看甘野不打算開口,正要解釋,眼睜睜看到那男人身軀抖動不止,恐懼,欣喜,意外等等情緒浮現在他臉上,連忙把團子硬搶回來。
小聲問:“你認識?”
甘野必然是不認識的,在他眼裡除了聶執沒人能讓他上心,能記住侯文完全是因為他一直跟着聶執,年紀又小,海上不看着點容易死。
掃視一圈,肯定道:“不認識。”
認識灰塔的很多,知道甘野名字的也不少,他不會什麼都往心裡去,人類壽命太短,交往過深會變得很沒意思。
就算人類都能像侯文叔叔那樣修到大魔法師,壽命也才增加到三百多年,對甘野來說實在太短,他懶得多看。
肯定了甘野不認識,侯文也還是謹慎的多問了男人一句:“你認識他?”
“不認識……不認識才好。”男人搖頭,表情似悲似喜,到最後仿佛是揉碎肝腸了一般,笑着道:“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能讓我知道您還在。
侯文目送他離開,非常肯定:“他肯定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