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就要進臘月了,城裡也是愈發的熱鬧。每到年末,商戶們總會放糧布施,以求來年事事順遂,生意紅火,街上被擠的水洩不通。
打着布施的名号,不少商鋪都有降價,顧清遠又陪着江雲,在府城玩了三天,連帶着買了不少特産,才悠悠往回轉。
為着路上不趕,顧清遠早早的就套好了馬車,用過早飯後,便退了房。
街邊有賣肉餅的,小販吆喝的格外起勁,肉餅瞧着比尋常的燒餅要小一些,裡頭的肉餡卻不少,圓鼓鼓的都要冒出來了。怕中午找不到用飯的地方,他便買了幾個肉餅,隔着簾子遞給了江雲。
江雲還惦記着流民的事,官府将難民盡數驅趕了,能逃出來的都是青壯年,那裡頭總有實在活不下去的,為了尋條生路,說不準就會铤而走險。
他瞧着城門處的守衛依舊嚴密,心裡有些擔憂,直到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見着有難民模樣的人,這才放松些。
路上車馬如流,絡繹不絕,耳邊全是馬蹄聲和車輪的滾動聲。有幾輛車旁,還有些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跟着,想來是哪家商行,為了貨物能順利抵達,請了人跟着壓車。
車一多,路上便有些跑不開,顧清遠控制着速度,讓馬兒悠悠的跑着,一直到了岔路,車流稀疏了不少,他才輕輕揮動手中的馬鞭,口中喝了一聲:“駕!”
原本中午前後,能到連平縣,這一耽擱指定是趕不到了,也幸好出來時買了幾個肉餅,不至于餓着肚子,兩人草草的在車上解決了午飯。
出來時天空還是一片澄澈,誰知剛用過午飯,天上便飄起了細雪。雪花雖不大,卻落得極為綿密,紛紛揚揚,如織如縷,很快地面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
前面不遠就是連平鎮,連平鎮盛産玉石,比旁的地方要富裕些。若是錯過了連平鎮,在往前走,最近的落腳點就隻有漳河鎮,兩地之間還有不短的距離,若是路上順當還成,要是路上有些波折,怕是天黑前趕不到。
顧清遠擡眸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鉛灰色的雲層厚重壓抑,隻怕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了。他帶着夫郎,路上不求快,隻求穩,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就在連平縣歇一晚,等明日雪停了再趕路。
他正要挑簾同江雲說一聲,前面就傳來喊聲,他側頭看去,不遠處一個中年漢子,小跑着朝這邊過來,便止住了動作,朝車裡囑咐了一句:“别出來,有人過來了。”
江雲輕輕應了一聲,連忙翻出帷帽帶上,透過側窗的縫隙往外瞧,見一個中年漢子到了近前,看樣貌倒不像壞人。隻是此處有些偏僻,路上沒有幾輛車馬,就算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他心裡沒由來的發緊。
顧清遠扶着車轅,打量着面前的漢子,目光中存了兩分警惕。
“這位兄弟,你可是要去連平鎮,我們馬車壞了,車上還有人家訂好的茶葉,眼看着就要誤了時辰,能不能讓我們搭一段便車。”中年漢子喘着粗氣,指了指前邊不遠處停着的一輛馬車,似乎怕被拒絕,又連忙補了一句,“兄弟放心,我們可以給車錢,還望行個方便。”
顧清遠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面前的漢子,穿衣打扮倒是像個生意人,隻是那雙手,虎口處
一層又一層的繭子堆疊,怎麼瞧都不是生意人該有的手。
“實不相瞞,我車上乃是病重的老母,剛從城裡瞧病回來,實在不便與外人同乘,這位大哥還是令找他人吧。”顧清遠拒絕的幹脆利落,見那漢子還要糾纏,拱了拱手,随即揚起馬鞭,毫不猶豫地駕車離去。
路過那輛馬車時,車上的另一個漢子,還朝着他們的方向呸了一聲。
他眼中寒光一閃,銳利的視線如冷箭般橫掃而過,猶如一柄出鞘的利劍,直指人心。被這般淩厲眼神注視,那漢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江雲一直瞧着外頭的情況,見那兩人沒有追上來,一顆心才稍安。他本想掀開車簾問問什麼情況,又怕被人瞧見,一直等行出好遠,才挑開車簾的一角,探出小半個頭去,小聲問道:“剛剛是壞人嗎?”
顧清遠被他這話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隻是搭車的,不是壞人,别怕。”
其實這好人壞人,哪有這麼好辨明,壞人腦袋上又沒寫着字,他也無法憑着那兩人的幾句話,便輕易判斷。
不過,那兩人确實扯了謊,但要說是攔路的劫匪又不像,身上少了些匪氣。就算那兩人所說屬實,車裡坐着江雲,也無法與兩個外男同乘,還不如直接拒絕,也省去好些口舌。
如此說不過是安撫,他的小夫郎膽子小,趕路本就辛苦,犯不着再叫他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