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平鎮不比府城繁華,周遭沒有什麼娛樂的地方,剛過了掌燈時候,街上就連一個行人都瞧不見了,窗外隻有呼呼的風聲。
客棧條件有限,隻有一個火盆不說,炭火供應的也不足,一個房間就是那些定量,若是一直燃着連半宿都不夠。顧清遠又使了銀子,要了一小筐炭,江雲怕冷,再給人凍着就不好了,他順帶又去馬房添了草料,這才轉回房間。
下午在車上,江雲就覺着有些頭昏,現下隻覺得腦袋越來越重,眼皮都睜不開了,實在撐不住了,裹着被子就睡着了。
顧清遠進來時,見人已經睡下了,也沒再要熱水,就着他用過的水,簡單的洗漱過,便準備摟着人休息。
他剛搭上床沿,就隐隐覺得有些異樣。尋常輕緩平順的呼吸聲,此時有些急促。他心道不好,忙伸出手去探江雲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
心急之下,連鞋也顧不得穿,又重新點燃了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原本白皙的小臉已經燒得通紅,他試着叫了兩聲,昏睡的人隻難受的哼了哼,半點要醒來的架勢都沒有。
随便扯了件衣裳穿上,顧清遠便匆忙下樓去找大夫。
店裡沒什麼客人,夥計早都歇下,這會兒被人喊起來,滿臉的不情願,看在錢的份上,這才同意跑一趟。
房間本就不隔音,兩間房又挨着,這邊鬧出的動靜大了,齊錦麟自然也隻知曉,他過來瞧過一眼,聽說是江雲病了,他也不方便探視,隻問了問情況。
他們夫妻感情好,他是知曉的,這會兒見幫不上忙,也不添亂了,讓小六扶着回去了。
沒過多久,小六便匆匆返回,手中還握着一個精緻的瓷瓶,他氣喘籲籲地解釋道:“這是我家少爺從家裡帶出來的藥,有退熱定驚的效果。少爺吩咐了,讓大夫先瞧瞧,若是合用,也能幫上貴夫郎一二。”
顧清遠并未推辭,道了謝,将人送走後,才重新絞了帕子,覆在江雲頭上。帕子上帶着涼意,覆在發熱的人頭上,激起陣陣不适,半蜷着人微微發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将發抖的人抱進懷裡,顧清遠隻覺得一顆心都要被攪碎了,悔的恨不能扇自己兩巴掌。他明明知道江雲身子弱,卻還偏要将人帶出來,這一路上天寒地凍的,又沒把人照顧好,活生生把人給弄病了。
懷裡人無意識的小聲呼痛,一雙秀眉都疊在了一起,頭上的帕子很快就變得溫熱,他反複投洗着帕子,額上的熱度卻絲毫不減。
好在後街就有醫館,一來一回用不了多少功夫,夥計收了錢,辦事還算盡心。老大夫過來的時候,衣裳還沒理好,顯然是已經睡下了,又被喊起來的。
老大夫放下藥箱,連氣都沒喘勻,就被顧清遠拉到了床前,他一貫冷靜,此時聲音裡也帶了慌亂,“先生,煩您給我夫郎看看,下午還好好的,突然就燒起了,人一直昏睡着,怎麼喊都喊不醒,您快看看要不要緊?”
他說着搬了凳子,請大夫坐下,掀開被角,牽出半截白皙的腕子。
老大夫坐定,輕輕搭在江雲脈上,眉心不覺皺了皺,這小哥兒生的孱弱不說,還曾得過寒症,雖說調養的不錯,到底是損傷了身子,日後與子嗣上可能有些不易。
顧清遠見大夫皺眉,一顆心搜提到了嗓子眼,等大夫收回脈枕,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先生,可是我夫郎的病······”
老大夫擺了擺手,面上閃過一抹惋惜,随即收回脈枕,寬慰道:“無礙,就是受了點涼,我給開上服藥,歇上兩日便好了。”
顧清遠道了謝,又将齊錦麟給的藥拿出來給大夫瞧了,确認兩種藥不沖突,給江雲服下了,這才結了看診的費用,送大夫出去。
大夫見這個年輕人對病人十分關切,又囑咐了些服藥的注意事項,顧清遠一一應下,道了拐角處,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先生仁心,我夫郎是否有其他不妥,還請先生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