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之人很明顯地頓了一下。
等到顔書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喚的是什麼之後,一陣涼意從脊柱竄上來,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顔書用手指隔開許行雲擋在她眼前的手掌,拉開一步距離,轉身恭敬道:“師尊。”
許行雲一拂袖,寬大的衣袍籠下來,蓋住了他的手臂。他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隻是點了點頭。
顔書心裡有些發慌,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喚的那一聲“行雲”。她的酒已經徹底醒了,顔書隻覺得一層薄汗粘膩地貼着後背,手心也緊張得直冒汗。
許行雲也仍是面不改色,好像剛才什麼都沒聽到,溫聲道:“你方才喝多了。我有些放心不過,尋出來看看。”
顔書臉上有些發燙,她幾乎能聽到身體内血液流動的聲音,洶湧地一陣一陣裝上自己的耳畔。
真是壞事了。顔書暗自責怪自己一番,真嘴上沒個把門的,一喝多了腦子就不清醒,居然下意識以為是在自己家門口。也幸好許行雲什麼都沒有問。
顔書對着許行雲笑了一下,月光打在他挺拔的鼻骨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模糊了他臉上的神色。
“多謝師尊關心。我就是出來透透風。那......我先走了?”
顔書眼底閃過一絲猶豫神色,試探道。
許行雲點了點頭。顔書如獲大赦,忙腳底抹油從許行雲身前離開了。看他方才沒什麼反應,顔書不禁抱有一絲僥幸,他應當是沒聽到吧?
顔書吐了吐舌頭,又加快了腳步,溜進了身側那片茂密的桃林中。
但她不知道的是,直到自己的身影在桃林中消失了很久,許行雲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離開的地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
那夜過後,連着好幾天顔書都躲着許行雲走。許行雲往東她往西,許行雲吃飯她回屋,反正不管怎麼樣都不想跟許行雲打交道。顔書生怕自己再一個不注意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倒是許行雲,見顔書躲着他一次兩次還沒覺出什麼異樣,次數多了許行雲也明白了顔書是在躲着他。他倒是善解人意得很,也沒再單獨喚過她。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畢竟桃花山足夠大,顔書有得是地方躲。
顔書正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根粗壯的桃樹枝上,一條腿屈起,另一條腿垂在下方來回晃動。
日頭正烈。雖然躲在一片陰涼下,顔書還是不免有些燥熱。盛夏帶不起風,空氣似乎都要凝滞了,手在半空中一揮,仿佛能觸到溫熱流動的液體。
顔書百無聊賴地環視一圈周身的桃樹,沒由來地有些口渴。盯着那繁茂的桃樹葉,顔書眼珠子骨碌一轉,擡手對着上方的桃樹枝用了點魂力。
白光一閃而過。不過彈指之間,在白光消失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脆桃,生得皮薄餡大,光是看着就讓人垂涎欲滴。
顔書看着自己變出來的桃子,沒由來地樂了樂。顔書做賊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身邊鬼影都沒一個之後,放心大膽地準備将那脆桃摘下來好好享用。
正待她伸出手時,一團不知打哪鑽出來的毛茸茸的東西先一步摘下了那桃子。得手後,這小東西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極其靈活地抱着桃子沿着樹幹竄了上去,躲進了上方樹枝的陰涼裡。
顔書從桃樹枝上爬了起來,她目力極好,一下子就發現了搶走自己東西的罪魁禍首。
那是隻鼓着兩頰的松鼠。
見顔書看她,松鼠還調皮地探了頭看回來,巨大的尾巴神氣地在身後甩來甩去,兩隻亮晶晶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看得顔書心都要化了。
但是不對啊。
它一隻松鼠要桃子做什麼?
還不待顔書思考出個所以然來,松鼠歪了歪頭看着她,好像在思索些什麼。
下一秒,它抱着那個巨大的脆桃,又靈活地沿着樹幹跑了下來,正好停在了顔書面前。
顔書:?
然後松鼠就将懷裡抱着的脆桃,獻寶似的雙手舉着送到了她面前。
顔書看了看這讨人喜歡的小家夥,噗嗤一下樂出了聲。
這不就是借花獻佛,借的還是佛的花?
但顔書還是順着它的意,接下了松鼠手上捧着的脆桃。
反正都是自己變出來的,顔書不甚在意地随手擦了擦,直接把桃子送進了口中。
咔嚓一聲。非常清脆,非常甜。
顔書滿意地點點頭。
松鼠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又一次好奇地歪了歪頭,好像在思考這個怪模怪樣的東西究竟好不好吃。
顔書見它亮閃閃的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脆桃,思索了一下,又變出了一個更小的桃子,松鼠捧在手上剛剛好。
似是知曉了她的用意,松鼠甩着大尾巴摘下了那枚小桃子,也有模有樣地學着顔書啃了起來。
一人一松鼠吃得正開心,顔書忽然察覺身下傳來了一陣布料摩擦聲,窸窸窣窣的,看樣子這布料的主人走得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