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秋亭,你快下來吧!師尊喚咱們去驗魂火。”顔書垂了眼睛往下看,隻見葛玉台正将兩手作喇叭狀,對着自己喊話。
所謂驗魂火,也就是評測魂力的階級。被測人走入一個特定的驗魂陣,起陣。那陣法所呈現的顔色便代表了被測者的修煉境界。
壞了。
顔書心叫不好,自己隻是想着趕緊找個途徑混進引燈門,幾乎忘記還有這茬了。
新拜入引燈門下的弟子,都要驗魂火,方便進行後面的培養。
然而現在顔書雖借用的是蘭秋亭的身體,但總歸是換湯不換藥,魂火還是她自己的。重點都還不是這些,主要是因為顔書的魂火與常人相比,實在有些不同。
偏偏那驗魂火的陣法還做不得假,顔書想僞裝都不成。
顔書想到這裡,有些頭疼。可能見她面色有異,葛玉台關切道:“秋亭,你沒事吧?”
顔書擺了擺手,道:“我沒事。”
葛玉台又跟在顔書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安靜地走了一陣,葛玉台擡頭看了看顔書,微微張開了嘴,好像有話要說。
顔書見葛玉台這副模樣,扭過頭來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沒想到葛玉台隻是張了張嘴,又把嘴閉上了。
顔書吸了一口氣,扭頭看着葛玉台道:“怎麼了?”
葛玉台又張了張嘴,半晌,終于說出來一句:“沒事,我就是看看你。”
顔書:......
越往前走桃樹越稀疏,應當是馬上到了。
顔書從桃樹後面鑽出來,一閃身,便看見了屋檐下站着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許行雲,另一人卻是顔書萬萬沒想到的。
那人一席淡青素袍,長發用一根素雅的玉簪松松挽起,發絲散落如墨色的雲霧。她身上并無一絲多餘的配飾,整個人都簡約至極,但莫名叫人移不開眼。
常人站立時或多或少會有點小動作,比如雙手環臂或者習慣性地抱點什麼東西。但她沒有,隻是背挺得筆直,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宛若一株傲然挺立的翠竹。
許是顔書走來時的動靜驚動了正在屋檐下談話的二人,那人扭過頭來。
與她周身素雅氣質截然不同的是,那人生了一張極讨人喜歡的臉,輪廓柔和,鼻梁挺而秀氣,唇角微微上翹,看人時總是帶着點恬靜的笑意,第一眼就能叫人對她生出好感來。見到她,便能聯想到三月響晴裡緩慢起伏的湖水,或者和煦陽光下岸邊的暖風。
顔書在看清她的面容後,不經有些詫異。
此人顔書也再熟悉不過。前世她門下隻收了三名弟子,這人便是她的大徒弟,曉晴天。
曉晴天是顔書撿回來的,身份是狐妖。還是隻無父無母的狐妖。
大概越是弱小的人越傾向于從欺負比他們更弱小的人身上獲得快感。顔書第一次見到曉晴天的時候,她正被一群和她年紀相仿的狐狸崽子堵在角落裡。
顔書一手拎一個,把堵作一堆的狐狸崽子全都拎開來,終于看見了蜷縮在角落的曉晴天。她溫聲細語安撫了好一陣,曉晴天才肯把抱在腦袋頂上的手給放下來。手掌之下是張稚嫩的臉龐,眸中淚光點點,不免讓顔書生了恻隐之心。她問她願不願意跟她走?
曉晴天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就是這樣,顔書收了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徒弟。上一世顔書身死之前,曉晴天是為數不多還願意留在她身邊的人之一。
不過話雖如此,就算她再信任曉晴天,此時貿然暴露依舊無異于自投火坑。她前世罪該萬死,估計死了之後世人都想掘地三尺把她刨出來再揍個幾回。要是給别的人知道了,這還得了?
别說尋找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了,光是活着都成問題。
想到一會的驗魂陣,顔書隻覺得事情變得更加棘手起來。一個許行雲還不夠,現在又多了個曉晴天。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黴至極。
“那是誰?”葛玉台跟在顔書身後,冷不丁開口道。
顔書短促地“啊”了一聲,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那邊的曉晴天已然察覺他們的存在,正在示意他們過去。
顔書沒回答葛玉台。此時她簡直一個頭頂兩個大。但還是隻能咬咬牙,頂着曉晴天和許行雲的目光走了過去,葛玉台跟在顔書身後,像一條安靜的尾巴。
顔書很快走到了兩人身前,規規矩矩向他們行了個禮,對許行雲喊道:“師尊。”
葛玉台也跟着喊了一句:“師尊。”他雖不知曉那名女子的身份,但也能看出此人來頭不小。他猶豫片刻,照葫蘆畫瓢地也跟着顔書行了個禮。
許行雲點點頭。
曉晴天彎了彎眼角,那張本就溫和無害的臉更顯親切。她好像對顔書很感興趣,目光将顔書上下打量一番,最後直直地落在她臉上,帶着幾分探究的神色。
曉晴天随後對着許行雲溫聲道:“這是你新收的小徒弟?”
察覺到曉晴天似笑非笑的探究神情,許行雲不着痕迹地擋到了顔書面前,隔開了曉晴天的視線:“正是。”
曉晴天見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倒也從善如流地收了視線,打趣道:“師弟,你就這麼寶貴你的小徒弟,看都看不得?”
許行雲卻并沒有與她玩笑的意思,面色一冷,聲音如覆了層寒霜:“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