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中天,與謝野晶子靜坐在一個低矮的土包前。
夜露打濕了她的外套,灰塵在她深色的衣物上積了厚厚一層。
月光下,萬籁俱寂,她懷中的長刀泛着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崎岖山影後,突然傳出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天地間的寂靜。
百利美咲确認了與謝野晶子還在這裡,心下一松,慢慢靠近她。
與謝野晶子聽到了動靜,卻還是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百利美咲不知道與謝野晶子在等什麼,但是現在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晶子…夏油叛逃了。”
百利美咲緊盯着與謝野晶子的臉,想要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些許震驚,或者其他什麼情緒。然而,她錯了,與謝野晶子沒有任何表情,她剛剛的話像是說給木頭聽。
“他在出任務的時候,屠殺了月影村的村民,112個人……”百利美咲感覺嗓子很幹,說出的話變得十分刺耳。
這是一樁不忍卒聽的慘案。
在百利美咲的叙述下,與謝野晶子回想起那天晚上夏油傑痛苦又癫狂的笑聲。
那是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絕望。
同一天晚上,兩起慘案,實屬是過于巧合。
她突然腦中閃過一絲靈光,這一切會不會都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人,是不會知道她最珍視的人是誰。
如果不是了解夏油傑的人,是不會知道他最脆弱的地方在哪裡。
粉發齊劉海的人形咒靈,你安排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與謝野晶子很快梳理好現在的已知情報。擺在她面前的,是一盤詭谲莫測的棋局,她和夏油傑作為被“它”選中的棋子,現在已經被正式擺上暗藏殺機的縱橫格線間。
棋手嗎?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好滿盤皆輸的準備。
冷不丁兒的,與謝野晶子發出一聲輕笑。
百利美咲被她吓了一激靈,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問:“晶子,怎麼了?”
“沒怎麼,你找我不是為了夏油君嗎?我們去找他吧。”與謝野晶子從地上起身,輕輕拂去身上的灰塵。她雖然在這裡坐了七天,可一舉一動間沒有滞澀。
随着與謝野晶子的起身,百利美咲這才注意到她原先坐的位置旁邊,竟然栽種了幾株菊花。
那是她上次來的時候帶過來的花束,沒想到它們被晶子妥善地保存下來。
“不走嗎?”與謝野晶子回頭問百利美咲。
“走,走。”百利美咲大跨步追上去,她挽住與謝野晶子的手臂,帶着她走在光潔整齊地土路上,“你能看見?”
“看不見,但是能感知到。”與謝野晶子搖了搖頭,她行動無礙,完全倚仗全力使用中的咒力。咒力緊貼着地面的起伏,在她的腦中勾勒出清晰的灰色圖景。
與謝野晶子問:“你知道夏油君在哪裡嗎?”
“知道,在盤星教。天内理子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我。”
“也是,畢竟她曾經是星漿體,有咒術界的消息渠道也很正常。”
“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是為了夏油?”
“如果不是夏油君,其他人你沒有必要找我。而且,真正想找我的人并不是你,是理子對吧?”
“是,是她。”百利美咲感覺自己被與謝野晶子看穿了,磕磕絆絆地承認。
她想,與謝野晶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能夠看出人的内心。
與謝野晶子不關心身邊的人在想什麼,隻是在離開斷崖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與謝野晶子轉過身,凝視遠方中的某處,像是在進行道别一樣。
許久後,她才開口,話語中是濃重的哀傷:“以後在山腰立個牌子吧,不要讓其他人來打攪她。”
百利美咲順着與謝野晶子的視線看過去,冰冷的月光灑在墳包上,那是平地中唯一的凸起。
“要為她立碑嗎?”
“現在還不用。”
“是沒想好寫什麼嗎?”
“不是。”
至于為什麼沒有立碑,百利美咲沒有追問下去,因為接踵而至的是更令她震驚的消息。
次日,與謝野晶子和百利美咲馬不停蹄地趕往盤星教。
在她們的車到達的時候,天内理子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
天内理子尚來不及感到慶幸,就被從車上下來的與謝野晶子吓了一跳。
與謝野晶子蒼白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更為詭谲地是本該雙眼所在的地方,竟明晃晃被兩個黢黑的洞所代替。
說是黢黑也不準确,走近了瞧,你能看到深處暗紅色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