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她不得不殺人嗎?
是的,她不得不殺人。
刀光一閃,首身分離。
與謝野晶子猩紅的瞳孔中沒有掙紮,沒有情感。
伊萬在看見這雙赤眸的時候,眼睛裡閃過訝異。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這最後的一刹那,伴随着飛濺出的血珠,他永遠也說不出來話了。
飛機沒有了駕駛員,已經搖搖欲墜。
“硝子,”與謝野晶子從機艙尾部搜出兩頂降落傘,她扔給家入硝子一頂,問,“會用嗎?”
家入硝子熟練地背上降落傘,說:“會。”
與謝野晶子破開出口艙門的鎖扣,狂風怒号,鉛雲翻滾。
她轉過頭看向家入硝子,微微一笑:“害怕嗎?”
家入硝子走上去,握住與謝野晶子的手,搖頭道:“不怕。”她從衣服内裡的口袋中掏出一截絲帶,系在兩人的手腕。
在導彈的瞄準中,她們同時縱身躍入茫茫雲海!
而在她們跳下的前一瞬間,綠光閃過。随後導彈命中專機,橘色火球在夜空綻放,如同一場慘烈的煙火。
降落傘還未張開之前,狂風如刀刮在家入硝子臉上。她緊閉着眼,将身心全部放在隔壁的那個人身上。
她和與謝野晶子的鍊接僅看着那根脆弱的絲帶。
绯紅色、邊緣發毛了的發帶,一端系在她的手腕,另一端在晶子的手腕上。
她們在刺骨的寒風中劇烈搖曳,朝着下方那片無邊無際、銀裝素裹的冰原急速墜落。
砰!砰!
兩人背上的降落傘猛地張開,如同兩朵潔白的生命之花。風變小了,她們慢悠悠在空中晃蕩。
家入硝子偏頭看過去,澄澈明亮,猶如琉璃一般的赤眸映入眼簾。
她心中微動,眼波溫柔:“與謝野晶子。”她輕輕呼喊她的名字,“晶子。”
與謝野晶子擡眸望去,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喊自己。
隻見家入硝子擡手解開手腕上的發帶,或者說系在兩人手腕上的發帶本就不牢靠。
绯紅的發帶在冰冷的寒風中飄向遠方,隐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想:“如果名字真的有意義的話,在發帶飛走的那一刻,她找到了‘晶子’的意義。”不是穿越的赝品,不是母親的施舍,而是獨屬于自己的意義。
噗——
沉重的墜地沖擊幾乎讓兩人散架。厚厚的積雪緩沖了大部分力道。
她們墜落在兩處。
與謝野晶子掙紮着從雪窩裡爬起,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讓她發抖。她焦急地環顧四周,她們現在并不算徹底安全。終于在十幾米外,她發現了家入硝子的降落傘——她在積雪下隻漏出一個毛絨絨的頭頂。
“硝子!”與謝野晶子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她連滾帶爬地沖過去,用凍得麻木的雙手瘋狂地扒開積雪,向前跑去。
白霧從口中呼出,蒙在臉上凝成水珠,很快又結成晶體。
西西伯利亞平原的冬天和東京的冬天完全是兩個概念。
雪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在地上生長。目之所及,是漫無邊際、深達腰際的積雪。
十幾米的距離,她堅定地走了好久。
終于,她觸碰到了冰冷的皮膚!誰也分不清誰的手更冷,直到雙方抖得撲到一起時,才有絲絲熱意。
四目相對,寂靜,吞噬一切的寂靜。
家入硝子将臉深深埋在與謝野晶子冰冷的頸窩,感受着對方同樣劇烈的心跳,仿佛那是這片死寂世界裡唯一跳動的聲音。
“硝子,”與謝野晶子俯首貼着家入硝子的耳朵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呢?”溫熱的氣體落在臉上,濕漉漉的。
“我也沒事,走吧,找個暖和的地方。”
凜冽的寒風在廣袤無垠的平原上凄厲地呼嘯,卷起漫天雪沫。在這片絕地的中心,兩個渺小的身影相互扶持着慢慢蠕動。
萬幸,命運眷顧了她們。
她們向前走了不到百米,就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在風雪中隐隐隐隐顯現 ——一個無人居住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