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幾個月前,李羨就把字取走了?他要一幅赝作做什麼?
蘇清方疑怔,定定目送楊少夫人進府。
一旁的歲寒拎着楊少夫人給的食盒,試探問:“姑娘,我們還等嗎?”
蘇清方垂下眸子,盯着漆紅的食盒,苦笑,“閉門羹都送來了,何必再浪費時間?我們……”
“咕——”
于時,歲寒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一聲,局促地蓋住小腹。
蘇清方自忖疏忽,話鋒一轉:“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說罷,兩人便随便尋了一家酒樓,又随便叫了兩樣吃食,應付了一頓。
蘇清方完全沒有胃口,扒拉了兩口就飽了,撐着下巴,悻悻瞄着楊府的食盒。
“哎呀,這不是蘇姑娘嗎?”身旁突然傳來幸災樂禍的聲音,越來越近,“令兄令弟身陷囹圄,蘇姑娘還有心情打牙祭呢?”
蘇清方橫眉轉頭,隻見杜信背着手迎面走來,臉上還帶着幾日前的傷。
杜信也是恰巧在此。他還沒忘記蘇潤平那個小畜生的拳頭呢,不想見蘇清方在此,也輪到他看笑話了,還省得他去找了。
杜信睨了一眼蘇清方桌上寡淡的飯菜,與圓形的食盒,嘲道:“難不成是想給令弟送點吃食?那怎麼也不點點好的?誰知道還能吃幾頓呢。”
“你!”谷寒按捺不住想罵人,被旁邊的蘇清方一把拉回座位。
杜信挑眉,繼續道:“不過都是白費功夫。敢在科考這種事上做文章,不要命的才敢給你行方便。聽說禮部尚書已經連夜拟好請罪奏表,要與你衛家割席了?”
割席,就是這群位高權重大人們想到的辦法,最不損害自己的辦法。
蘇清方攢眉,沉聲宣明:“衛家沒有,也絕不會洩賣考題。”
杜信輕笑,好心告知:“蘇姑娘看來還不知道啊。跟你弟弟勾結買賣考題的那個人,已經投案自首了。就在今早。”
聞言,蘇清方臉色霎時發白,心中隻剩下兩個字:“構陷!”
根本不可能存在這個買題的人,而且不到一天就送上門了。難道是和衛家或者潤平仇雠借機陷害嗎?
“構陷?”杜信呵笑出聲,“蘇姑娘,你這麼說可是要證據的。你們說沒有洩題,買題的人倒是蹦出來了。你們說臨摹,可那幅字到現在還沒影呢。到底是誰在狡辯,啊?”
說着,杜信往前逼了兩步,斟了一杯茶,奉送到蘇清方面前,私語般輕聲道:“人證物證俱在,隻要等到明天早朝,報請陛下,衛家在劫難逃。蘇姑娘,你不如求求我,說不定我一開心,就帶你進去見你弟弟了,也可以麻煩我嶽丈——大理寺卿,幫你們斡旋斡旋。别的不說,至少能讓你兩個兄弟在監牢裡的日子過得舒坦一點不是?蘇姑娘不知道吧,監牢裡的十八般刑罰,比杜某的拳頭,可狠多了。掉一層皮,也說不定。”
下了監牢,舒服不舒服,那都是他一句招呼的事。
蘇清方從中沒有感受到絲毫好意,隻聽到威脅,“你們敢動私刑!”
“大理寺辦案,怎麼能叫‘私刑’?”杜信轉了轉手中杯盞,如持勝券般笑道,“蘇姑娘,其實哪怕不為你兩個兄弟少吃點苦頭,為你自己,也該找個靠山,是不是?”
擇木而栖,才是聰明人該做的。敢和他叫闆,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夠不夠上秤。
要說還是嶽父心疼他。他不過抱怨了幾句自己被蘇潤平揍了一頓,最好把蘇潤平抓起來關幾天,嶽父雖然嘴上說今時不同往日,太子天天盯着,不要亂搞事,還是把人搞進去了。
座中的蘇清方低眉,蔑着眼前暗沉的茶水,面色僵木。
旁側,杜信嘴角逐漸上揚,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報複與馴服的快感。
難怪有人喜歡熬鷹。杜信以前隻覺得無聊、浪費時間,現在終于也體會到了其中樂趣。
看不可一世的蒼鷹收起羽翼、低下頭顱,最後在自己手下乞食,比送上來的羔羊惺惺取寵,不知快樂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