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聽到了翅骨折碎的悅耳聲音。
卻見騰一下,正襟危坐的蘇清方筍一樣站起來,肩膀撞翻茶杯,茶水盡灑在杜信手上。
“歲寒,我們走。”蘇清方冷聲喚道。
滿手濕漬的杜信登時攏斂笑容,扔下空空如也的杯子,一把拉住蘇清方的胳膊,斥道:“蘇清方,你還裝個什麼勁?你以為你名字裡有個‘清’字,就是真的高潔清士了?别假清高了。沒了衛家,你到時候隻能回吳州,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提鞋。”
沒了定國公,他杜信又算個什麼東西。恃強淩弱的末流貨色。
然而此時不宜再橫生枝節。蘇清方強行扯回自己的手,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嫌浪費口水,帶上歲寒一起闊步離開。
歲寒亦步亦趨跟在蘇清方身後,已被杜信那些話吓得心咽,擔心問:“姑娘,我們回去嗎?”
“不。去太子府。”蘇清方道。
***
也沒有幾天不來太子府,一切卻似乎變得陌生。
蘇清方等在前廳。不過片刻,靈犀去而複返,帶回來的話卻是:“蘇姑娘,殿下正在處理公務,暫時不得空見姑娘。”
蘇清方嘴角微微挑起,眉頭卻是内收的,分不清是笑是愁,“他是真的沒空,還是假的沒空?”
靈犀神情一愣,不解,“蘇姑娘為什麼這麼問?”
這種話也不當問。
已碰了一天壁的蘇清方收整好表情,也曉得自己失言,拜托道:“煩請姑娘幫我轉告太子殿下,我會等到他有空為止。
無論如何,蘇清方要拿到那幅《雪霁帖》。她不信李羨這輩子不出門。
靈犀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颔首告退,重新回到垂星書齋,向内禀道:“殿下,蘇姑娘說她在外面等着,等到殿下有空。”
舍内空空,唯李羨一人。他站在書架前,似是在找書,一本一本拿下來,看幾眼,又放回去。
“随她。”李羨道,背着身子,看不到表情,隻能聽出聲調是冷的。
說是随她,難道殿下不知道蘇姑娘是個心性至堅的人嗎?說等就一定會等。要是真打心底不想見,把人轟出去就是了,一句“沒空”打發得了誰呢,不過是平白浪費兩個人的時間而已。像是在磋磨對方,又像是在磋磨自己。
靈犀多嘴勸了一句:“殿下,當初蘇姑娘給殿下送湯,一坐兩個時辰,沒有二話。現今衛家深陷紛争,更不可能輕易言棄。奴婢觀蘇姑娘神色,頗為疲憊。她一個女子出來奔波,想來也受了不少白眼。此事幹系重大,奴婢不敢妄自揣度殿下的心思。隻是還請殿下垂憐,見或不見,給個明示,也免叫蘇姑娘受等候之苦,希望……又落空。”
希望落空,有時候比壓根沒有更傷人心。
李羨翻書的手頓住。颀長的影子投在書架上,一動不動。
“殿下!”
“太子殿下!”
恍然間,李羨聽到蘇清方的喊聲,從屋外傳來,一句高過一句。
李羨愕然轉頭,連忙提步出去一看。
書齋外,三三兩兩的丫鬟仆人圍着蘇清方,壓着她的肩膀雙臂,扣犯人一樣,不讓她再靠近分毫。
“放開我!”蘇清方一邊鬼叫,一邊反抗。
她包天的膽子,竟然敢直接闖進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