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數萬箭矢破空而出,就如急速落在地下的雨滴一般極速猛烈,黑壓壓的一片。緊随其後的玄鼓之聲,響徹天地,一時間這片土地之上激起千層石浪。
這時天空中忽然雷聲滾滾,亮如白晝的閃電如同一條騰空之龍在烏雲當中盤旋。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注2)——
前鋒的弓兵在射完一波劍之後,立刻變換陣型,後面拿着盾的士兵上前抵擋敵軍的一波箭矢攻擊,就這樣周而複始持續了三輪之後,楊初擡起左手示意前鋒出戰。
一聲令下,如脫缰野馬般迅疾的容崖帶着前鋒營數五千勇猛精兵,如同一支破風之劍,直直的插向北狄腹地,左右雙翼的裴衡之跟洪濤如同守株待兔一般靜待散落的獵物歸網。
楊初鎮定的站在原地分析着如今場面上的分量,叫喊與厮殺的兵戈之聲,傳遍楊初的肺腑當中,她屏足胸中的一團氣,手腳俱麻,眼神卻絲毫不弱如同鷹隼一般直直穿透雲霄盯緊前方所飄揚的那張黑紅旗幟。
自古兵家所攻之計都是心計,孰重孰輕,孰強孰弱......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看着場上厮殺的戰況依舊焦灼不堪,源源不斷輸送的兵力,促使戰場之上大部分兵力打得依舊難舍難分。楊初深谙其中,若不斬斷紐帶,這場戰役隻會兩敗俱傷。
于是她的目光從戰場之上,轉到了北狄軍的後翼,也就是蘇赫巴魯戰車所在的地方。
自古道——擒賊先擒王!
她知道以狼聲的狡猾程度而言是絕不可能徹底入主淄綏城的,而且就拿左綸所傳回的一些絕密而言,若是真有通敵之人,那人也不會輕易許給狼聲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恐怕那人要做的不止這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極有可能狼聲也中了那人的計謀!
要不。
就是反過來狗咬狗?!
速來聽聞,北狄六部各有領地,各有信仰圖騰,幾百年來向來是面和心不和,直到狼聲的出現才打破了這樣的格局,以疾風掃落葉之勢,使得五部成功歸朝,尊他為“天可汗”
可若是細算下來,狼聲年紀應當比她爹的年紀大上十幾歲,此刻讓他兒子出來也正是印證了他已經年老孱弱。
若真是如此,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的心頭逐漸升起......
——
她決定親自試一試,她直接抄起自己手邊的無殃向着後面的近兩萬大軍喊道:“衆将士,随我沖鋒,射下軍旗者封百戶,賞百金,活捉蘇赫巴魯者封千戶,賞千金。”
随後迅速騎着雲墨投身戰場厮殺,雲墨是一匹千裡難尋的良駒,奔跑之快如同天馬一般,矯捷敏銳,不過半壺茶的時間楊初就已經帶人深入腹地看到了容崖。
容崖年紀輕,武功内力皆紮實可靠,心有猛虎,絲毫無懼眼前血腥。
楊初看着浴血奮戰的容崖不禁大笑出來說:“好小子,是個血性的漢子。”随後目光落在了他卷刃的那柄劍上,右手交叉将自己的亂命取出來甩給容崖喊道:“要是你能将蘇赫巴魯手裡的那條黑蛇給我捉回來,我立馬給你安排一把好劍。”
說完揚長而去,容崖看着手裡那把屬于元帥的劍會心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臉上雖有血污可是一雙年輕鮮活的眼睛卻亮的可怕,如同一隻剛成年的獅子一樣銳利,勢不可擋。
原本洪濤隻是帶着兵過來看守一些四散的逃兵防止他們壞事,就在他優哉遊哉的叼着狗尾巴草指揮的時候,忽然看到前方的軍旗攢動,洪濤此人沒别的優點就是眼尖的很,立馬他就在全場混亂成一鍋粥的厮殺當中發現了那柄不同尋常的大纛(注1)。
他拿雙手放在眼眶上比作望遠之物,由衷的發出了一聲感歎。
“俺娘嘞,這大帥怎麼又不講武德,她不是說好的今天她不上場嗎?”
事已至此,讓他再閑着安穩當個守株待兔的獵人也是絕不可能了,随即拿起自己的長刀沖着自己的兵喊道:“給我殺進去。”
裴衡之在這件事情難得跟洪濤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在洪濤到達主戰場的時候,裴衡之也帶着人來到了主戰場,兩人率先碰面,在人潮當中兩把形态各異的兵器交錯敲擊了一下,幾乎是同時轉身刺殺了一個準備在後面偷襲的北狄兵。
随後相視一笑,轉身就如同魚兒一樣,隐入戰場當中,不見蹤迹。
————
日頭西落,暖春三月。多美的一個時節啊!
可是如今......
西北風引旗幟烈烈,幹枯的草葉随着強勁的風吹得搖擺不定,黃沙四漫連天,遍地屍俘哀嚎不斷,血水逐漸彙成了一條河流,戰馬傾倒,兵戈,骨肉撕裂聲猶如惡魔低語一般不受控制的傳進耳朵當中。
神女山供奉的神靈,高昂着吟誦着天籁,仿佛是在悲切着世間的一切萬物。
佛目低垂,金剛怒目——
——昏暗無光,天地欲裂。
直到一尾黑羽箭的破空而出,将蘇赫巴魯戰場上面所綁的王旗射翻在地,裴衡之與容崖的聲音同時響起:“蘇赫巴魯已死,繳械投降者不殺!”
“蘇赫巴魯已死,繳械投降者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