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發現,她在黑暗中自然下垂的右手,食指微微彎曲了一下。
村醫成功被她噎到,改口道:“我免費為你們提供機械改造的服務,為什麼要拒絕呢?”
岑今接着她的話頭說了下去:“免費?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人願意賠本幹機械改造這種費錢又費力的活,除非你是聖母轉生。”
岑今的手指左右擺動了一個來回。隻有她自己能看清,随着她的動作,村醫面前半空中的“空間”,發生了一陣短促的、微妙的顫動。
“用機械重塑人類脆弱不堪的血肉,這件事本身難道不就很迷人嗎?”村醫的視線從岑今右手的機械臂上緩緩滑過,鏡片後的目光凝滞着近乎瘋狂的熱切,“不過,我還是有工資拿的,不必擔心經費。”
“誰給你發工資?青山嗎?”
“你猜對了。他完全理解我的追求,是個大方的小男孩。”
岑今挑了挑眉毛,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獲了。
青山有錢她不意外,估計大半來源于夏令營的報名費。但他為什麼要把賺來的錢花在村醫機械改造手術的經費上?如果鳳凰村組織夏令營的目的不是盈利,那又會是什麼?
村醫顯然不是真想把她和姜月月殺了。她打開門引誘她們進來,埋伏在胡家明的床位上搞突然襲擊,又不厭其煩地和她對話,都隻是為了能順利地對她倆進行機械改造。
看來解毒驅蠱隻是順帶的,對人體進行機械改造才是村醫真正的目的。
當然,到底有沒有毒、有沒有蠱,也未可知。
青山是為村醫提供經費的人,也是在母神殿外迫切地要把中毒的人送來交給村醫的人。他必然在這一點上和村醫有着共同的目标——要在夏令營的進程中,對體驗者進行機械改造。
“别過來!離我遠點!”姜月月的驚呼打破了心電監護儀發出的單調背景音。她的瞳孔仍然是一片茫然的黑,後頸被村醫的五指死死勒住,身體還顫抖着想要蜷縮起來。
姜月月的狀态看起來像是陷入了幻境,村醫應該是擁有相關的精神系異能。
岑今上前一步。
“怎麼?想通要接受機械改造了嗎?”村醫微笑了起來。
“你先給你手裡那個小女孩做手術,我看看效果——”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落盡,岑今就猛地擡起右手張開了五指,緊接着用力地向内一捏。
“嚓——”架在姜月月脖子上的手術刀憑空從刀柄處斷成了兩截,刀刃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這是岑今的新技能。
就在剛剛和村醫對峙的時候,她忽然“感應”到了更遠處——特指距自己一步範圍内——的空間。
她垂着手悄悄測試了兩次,發現自己對空間的操控突破了身體表面的空間殼,似乎能夠小幅度地移動、扭轉一步之内的空間。
于是,她裝作被說服的樣子,将村醫納入到一步的距離内。然後在交談的間隙,擡起手迅速地“絞斷”了手術刀刀柄處的空間。
第一次試驗新技能,感覺還不錯。起碼她再也不是隻能被動防禦,而是可以主動出手搞點小破壞了。
抓住村醫愣神的一瞬,岑今猛地向前躍起,右手的鐵手肘直直地砸向她的胸口。
村醫下意識将機械臂橫擋在胸前,岑今的動作卻突然變了。她的手肘向上一撩,金屬的骨骼撞上村醫毫無防護的下巴,十成十的力道掀過去,村醫踉跄後退,後腰狠狠磕在了手術床的邊沿。
她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機修工,但這麼多年能在北岸安身,多少也懂點野路子武學。
簡單的一個交手,岑今就能夠判斷,除了兩條功能豐富的機械手臂,村醫的身體素質與普通人無異,甚至還是屬于普通人中瘦弱體虛的那一類。
岑今又動了動手指,半根機械零件從村醫的左手臂上掉了下來。有了這個新技能的幫助,她甚至能在副本裡幹回拆裝備的老本行,這感覺真不錯。
村醫的左臂短暫地失去了控制,往外挪了半寸,連帶着掐住姜月月的五指也松開了。岑今擡腿沖着她的小腹踹過去,同時右手一攬,把姜月月帶到了自己懷裡。
村醫嗆咳着跌坐在地,梳得一絲不苟的發絲散落下來,面色蒼白如紙。
不過岑今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她深谙這個道理。
岑今迅速把蜷縮成一團的姜月月甩到身後,一隻腳死死踩住了村醫的機械右臂,然後半蹲下去,俯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能讓人看到他們最害怕的東西。”不是發問,而是肯定。
随随便便一個幻境就能讓姜月月那種性格的人失态至此?岑今是不相信的。能讓她怕成這樣,多半是分毫不差地踩中了她自身的恐懼。
村醫被岑今摁在地上,身形狼狽,神情卻并不慌張。她沒有否認,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玩味:“不過是做一場噩夢罷了。”
但對姜月月來說,這場噩夢未免有點太過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