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像。”姜月月低聲道。
岑今和姜月月的話語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壓不住的震動。
照片裡是一個清秀但有些憔悴的女人,兩道彎月眉下,有一雙清澈烏黑的眼睛。她的臉頰瘦削凹陷,蒼白的上下唇輕輕碰着,嘴角卻無意識地揚起一點極淺的弧度,面上甯靜平和的氣韻與母神像有種說不出的神似。
【姓名】:清姗
【年齡】:42歲
【改造率】:0%→92%
岑今翻到後一頁,X光片上清晰地顯示,這位“清姗”的軀幹已經全部實現了機械改造,原生的部分隻剩一個大腦。
“等等,”姜月月抓住她的手,又把檔案翻回了第一頁,“……毒素……耐受……思識芯斤?”
岑今跟着她一起費勁地辨認村醫的鬼畫符:“我猜是‘意識芯片’。”
“更換大腦。”姜月月點着下一行疑似是四個字的一串神秘符号,這次的語氣十分肯定。
“義體改造的限度和原生的身體素質有關,也和大腦神經網絡的控制和調節能力有關。強行接入超出承受範圍的義體,很容易導緻大腦損傷,甚至是全面崩潰……”岑近想起了在現實世界中看到過的義體公司的免責聲明。
姜月月的手指移回了上一行:“我覺得這個‘毒素耐受’,是在說清姗體質特殊,對寄生蟲毒素的适應性強,所以以她看起來不太強壯的身體條件,也能承受住全身的義體改造。”
岑今接了下去:“身體承受得住,大腦卻承受不了進一步的改造,所以改造率停留在了92%,還需要一直‘更換大腦’來維持這樣的改造水平——”
她忽然頓了一瞬,在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腦中缺了一角的拼圖拼上了最後一塊。
“——而我們就是被選中的大腦。”
他們都是清姗的“大腦儲備”。青山和村醫雖然都想讓他們實現更進一步的機械改造,但出發點是不同的。青山這麼做,是為了測試他們大腦的極限,選出最能承受清姗渾身上下92%的機械義體的大腦,讓名為清姗的生命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更換大腦”延續下去。
隻要維持住肉身不崩潰,她的記憶倒是不用擔心,多半是早就被上傳到了村醫記錄中提到的“意識芯片”中。這在模拟艙外的世界也已經是一項人人熟知的技術了,隻是價格和義體改造一樣對普通人極度不友好罷了。
所謂的“鳳凰村民俗體驗夏令營”,甚至整個鳳凰村,也許都隻是為了清姗不被蓋上“失敗”的鮮紅印章而搭起的一台大戲。可是,以這樣的方式“活着”的清姗,還是原來那個清姗嗎?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可岑今卻一時有些失語。她想起了開啟之後就沒來得及看上第二眼的支線任務,趁這個機會再一次打開了任務面闆。
【支線任務:村醫的秘密】
【完成進度:90%】
還差10%啊……是差在清姗的身上嗎?清姗的身體會被保存在哪裡?
“這個清姗……是青山的媽媽。”姜月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聽起來悶悶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麼。
“嗯,看照片上的樣子,應該是生病了。”生病、器官衰竭,才需要用這麼極緻的義體改造來維系生命。青山和村醫雖然殊途,但在義體改造這件事上卻是“同歸”,兩人各取所需,讓鳳凰村這一方天地維持着一種生态瓶似的平衡。
姜月月低下頭,厚厚的劉海垂了下來,陰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即使這樣,也要讓他的媽媽活着嗎?他的媽媽真的還想活下去嗎?”
岑今冒着被姜月月一巴掌拍開的風險,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這個問題,我們也許有機會問一問青山他媽本人。”
姜月月還沒來得及躲開岑今哄小孩的可惡手掌,就聽到小房間外傳來一陣劇烈且急促的“咚咚”聲。
兩人神色都是一凜,幾個閃身回到了門外的手術室,岑今還不忘扯下檔案夾裡清姗的那幾張“病曆”,飛快地折起來揣進了褲兜裡。
手術室還維持着她們剛剛離開時的樣子,村醫暈在牆角,蔣琳和陳小明睡在手術椅上,三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誰也沒醒來。
聲音是從最左邊傳來的。
岑今看過去,屬于路陽的枝條正焦急地拍打着窗戶,百葉窗的縫隙間抖動着一簇簇的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