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日頭高懸于空,林書晚伸着懶腰推門而出,昨日的船上的血迹早已清洗幹淨,渾然瞧不出此前經曆一場惡戰,帶着濕氣的寒風撲面而來,吹散心中不安,既來之則安之,與其在此煩惱還不曾發生的事,不如煮上一鍋砂鍋粥,祭一祭自己空空如也的五髒廟。
她琢磨片刻,想起昨日自己似乎還買了些山藥,姜氏在林府躺了這麼些天,合該好好補補,她喚了青蕪去打上一壺熱水,自己手腳麻利的将粳米用溫水泡上,又從行囊中翻出根細長的山藥,躲開姜婉伸來的手,“阿娘,這山藥我來處理便好,您幫我切幾根姜絲。”
山藥處理說難不難,但有些麻煩,若是直接上手,山藥的粘液會讓人瘙癢難耐,故而她不讓姜婉上手,她先将山藥用碎布包裹切成小段,再用叉子固定,開始削皮,片刻一小段一小段潔白的山藥落入碗中,“啪啪”兩聲山藥被林書晚用刀背拍碎。
“娘子,今日這是做什麼吃食?”青蕪瞧着她的動作實在好奇,拖過一張矮凳坐在她跟前,問道。
林書晚手下動作不停,取了瓦罐将泡好的粳米倒入其中,笑着應道:“昨日買了山藥,今日便想着煮上一鍋山藥瘦肉粥。”
大約過了兩刻鐘,屋中米香四溢,林書晚揭開瓦罐蓋子,奶白色的米湯中米花翻湧,她飛快倒入處理好的山藥,蓋上蓋子繼續焖煮一刻鐘,米香混雜着山藥的香味漸漸溢出,她用勺子略攪拌幾下,發覺适才放入的山藥,炖得軟糯。
順手取過一側桌上腌制好的肉絲,倒入鍋中,手中木勺不停攪拌,眼見着肉絲變色,米香馥郁,肉香香濃,最後再淋上一層早前煸出的豬油,濃香四溢,勾得一旁的青蕪眼巴巴地瞧着跟前的瓦罐,那模樣實在可愛,逗得姜婉輕笑出聲,再不似昨日那般愁容滿面。
褐色的陶碗,盛滿乳白色的米粥,山藥塊瑩白如玉藏在米粥之中,瘦肉絲淺绯如霞,姜絲金黃點綴期間,當真是色香俱全,青蕪迫不及待送入口中,米香混合着山藥的軟糯,加之瘦肉的鹹鮮彈牙,那滋味鮮得她恨不得連着舌頭一同吞下,“娘子這粥實在太好吃了,比京中廣悅樓的粥還要香。”
“你慢些吃,别燙着了。”林書晚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提醒。
“離了林府,青蕪倒是活潑了許多。”姜婉含笑瞧着青蕪吃得香,亦是胃口大開,米粥入口,她竟也不自覺瞪大眸子,急忙咽下之後,“晚娘,青蕪說得不錯,你這手藝竟比廣悅樓還好些。”
京中廣悅樓以粥出名,且價高難求,原身亦去吃過幾回,那味道着實不錯,但同她比起來還差了些,畢竟她當初特意去廣州學了煲粥的手法,林書晚對她的廚藝極為自信,無論何時她都能依仗自己這門手藝安身立命。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三個月便過去了,客船停靠在欽州城西碼頭。
直到下船時,林書晚才發覺自己随身攜帶的平安扣丢了,她尋遍了整個屋子都未尋到,無奈之下,她隻好先行下船。
欽州的碼頭建在集市不遠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同自己所了解的嶺南全然不同,正是一副繁華的景象,集市兩邊皆是賣着各色吃食的攤位,叫賣聲不絕于耳。林書晚将方才失落的心情抛之腦後,想着自己未來亦要擺攤賣吃食,便牽着姜婉同青蕪鑽入集市之中,打算瞧瞧如今的嶺南都在賣些什麼吃食,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前腳林書晚從客船離開,後腳江昱楓手中把玩着玉蕭立在船頭,瞧着林書晚的背影隐入人群之中,才回過頭盯着自己的手下收拾行李,“莫忘了将那幾個水寇送去衙門,讓王知府好好查查,這幾人同害死林侍郎的山賊可有勾連。”
“是。”彥七應下,扭頭吩咐下去。
正要離開,卻被下屬拉住,往他手中塞了一硬物,“郎君,此物是世子屋前那口箱子中尋到的,勞煩郎君交于世子。”
待到下屬離開,彥七才垂眸瞧了眼手中的東西,竟是一枚精緻的平安扣,他心中略有猜想,捏着平安扣匆匆趕回江昱楓身旁,“世子,這平安扣恐怕是先前林姑娘躲避水匪時不慎落下的。”
聞言,江昱楓掃過一眼他手中的平安扣,色澤通透,倒是一枚難得的好玉,原想着讓彥七送還給她,轉念一想,自己回嶺南便是為了林侍郎之事,日後總有見面之時,擡手取過平安扣,順手塞入腰間。
而此時,全然不知自己尋了許久的平安扣已落入他人之手的林書晚,正坐在驢車上,仰頭瞧着廉州城古樸的城牆,曆史的厚重撲面而來,她從懷中取銅錢,交于城門口的官兵,驗過公驗後,便讓幾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