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裴迹走進小區沒幾步,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前幾天來找楚聽寒的朋友周英傑。
小區裡的路燈正好壞了,路上沒有光亮,朦朦胧胧一片漆黑,裴迹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不敢确認,又朝他走進幾步。
隻見這人手裡拿着一個圓形的東西,樣子有點像飛盤,他一擡手扔了出去,過一會兒飛出去的的飛盤又回到他手裡。
裴迹眯了眯眼,把腳步放輕悄默聲靠近。
周英傑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朝自己走來的人,還在寵溺地摸着阿拉斯加的腦袋誇贊。
“汪!”剛才還在搖尾巴的阿拉斯加忽然從地上站起來,警惕地看向主人身後形迹可疑的人。
周英傑被它突如其來的叫聲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才對着阿拉斯加念叨:“安靜點,一會兒要是有人舉報咱們擾民就完蛋了。”
“汪!汪汪!”阿拉斯加像是沒懂他的意思,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他身後,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哎,我就納了悶了,怎麼今天這麼不聽話。”周英傑邊說邊轉身向後面看去,視野裡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然後他就看見那人站在幾米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裴迹本來想趁他不注意靠近,周英傑确實沒注意到,可周英傑身邊蹲着的大狗注意到了,還把他誤認為是壞人,沖他叫了好幾聲。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猶豫片刻,裴迹覺得對方是楚聽寒的朋友,自己理應對他友好禮貌一些。
他朝周英傑揮了揮手,臉上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周哥,好巧啊,又見面了。”
“好巧好巧,不用叫我哥,太客氣了,叫我小周或者英傑就行。”偏巧在遛狗的時候和裴迹遇上,周英傑緊張得頭頂上冒出一片冷汗,心想虧了出門隻帶了這一條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頓了一下,周英傑像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又改口道:“還是叫我小周吧。”
他都沒聽過裴迹喊楚聽寒聽寒,要是讓楚聽寒知道他老公喊自己英傑,這麼親密的稱呼,楚聽寒不得把自己撕了。
周英傑覺得自己沒必要犯這個險。
裴迹不解地皺了一下眉,周英傑好歹是個影帝,就算他是楚聽寒的朋友,但是叫人家小周顯得太不識趣了,還有點冒犯。
他幹脆越過稱呼,直接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外面這麼黑,看得見嗎?”
周英傑心想他巴不得路燈天天壞,這樣他就能藏在黑夜裡遛狗了。最好再找個植物染料,把Lucky塗成黑的與夜色融為一體,就再也不怕遛狗被發現了。
“人有三急,狗也有。”周英傑随口找了個理由。
說完裴迹沒吱聲,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身邊的阿拉斯加瞧。
周英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好像不太妙。
他盼望着阿拉斯加再汪一聲,這樣他就能以大狗容易傷人為由順利躲回家。
奈何此刻阿拉斯加臉上一點警惕都沒有,吐着舌頭仰着腦袋好奇地看着裴迹,一雙眼睛分外清澈,尾巴還在朝他輕輕搖晃。
周英傑服了,他怎麼忘了他家狗貌似是個顔控,這會兒别說是汪一句了,估計他這傻兒子正想着如何和裴迹玩飛盤呢。
傻兒子不争氣,隻能他自己來了。
“哎呀,壞了!”周英傑臉上顯出焦急,“鍋上還煮着粥呢,要沸了要沸了!”
裴迹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懂他這是要唱哪兒出。
沒等他說話,周英傑拎起牽引繩拽着阿拉斯加就跑了,不到幾秒鐘就跑沒了影,動作迅速,沒有半分留念。
隻有阿拉斯加還在跑一步三回頭,仿佛想和裴迹交朋友的樣子。
“元寶,别看了,回家了。”
“快走,回家給你吃好吃的。”
離得太遠,裴迹模模糊糊就聽見這倆句話,阿拉斯加貌似是個大饞狗一聽有東西吃,跑得比周英傑還快,拽着他不一會兒就不見蹤迹。
裴迹望着一人一狗逐漸縮小而後消失的背影,思索一陣,他認為周英傑好像在躲他,尤其是不想讓他看見那隻阿拉斯加。
他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場景。
奔跑的時候,阿拉斯加的身軀毛茸茸的,身上的長毛随着它的躍動而起伏,就像一個會跑的且顯得很興奮的……毛球。
會跑的毛球?!
裴迹腦中閃過一絲靈光,猛地意識到前些天一直困擾他的白色毛球可能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記憶裡那個朦朦胧胧的跑向自己毛球會不會是……小狗?
可他現在的生活中并沒有小狗的影子,這隻小狗究竟在哪?
從一個問題中解脫出來後,裴迹又被困在另一個問題裡。
從車禍醒來到現在,他的生活裡并不存在小狗這種東西,而身邊也沒有小狗生活過的痕迹。
本該出現在他身邊的小狗就這樣離奇消失了。
裴迹腦海中蒙上一層疑雲。
他覺得他有必要再找個合适的理由和周英傑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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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飯桌前,楚聽寒發現裴迹顯得異常殷勤,一會兒給他夾菜,一會兒又給他倒水。
楚聽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猜測這人是不是有事求他。
他放下筷子,淡淡開口:“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不用再給我夾菜了。”
裴迹跟着把筷子擱在一旁,正色道:“那我直說了,咱們結婚這麼長時間我還沒和你朋友自我介紹過,我想着要不要請你的朋友吃個便飯。”
楚聽寒垂下眸子像在思索。
話題提出的太過刻意,裴迹未必是真想和他的朋友吃飯,而是另有所圖,請吃飯不過是個借口。
他想請哪個朋友吃飯?周英傑嗎?
這個名字從腦海中冒出來的時候,楚聽寒的心裡已經響起警鈴。
他既沒搖頭也沒點頭,隻是垂眸看着桌面不發一言,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裴迹摸不清他的想法,也沒敢再開口。
楚大金主性格難測,陰晴不定,結婚的時候能半路把他撂路上,他也不确定萬一這次惹惱金主大人又會落個什麼下場。
猶豫了一陣,裴迹覺得楚聽寒的性格應該沒他想得那麼惡劣,還是想再掙紮一下,語氣輕柔地解釋道:“我就是想在你朋友面前給你一個承諾,告訴他們我改過自新了,絕對不會再做出辜負你的事情了,讓他們放心。”
話音剛落,他看見楚聽寒微微掀眸,漂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動容。
裴迹琢磨了一下,醒悟過來,原來楚聽寒吃軟不吃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