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不是正在渡飛升之劫嗎,怎的又和程仙糾纏在一起……”藥房屋檐下,兩個弟子正照看着藥爐瓦罐,其中一個清瘦個子忍不住道。夜裡寂靜,衆人都在睡覺,偏他們輪值在此看守,兩人都覺無聊。
旁邊藍衣弟子打了個哈欠,他如今此番隻想睡覺,對同伴之語不感興趣:“誰知道呢……”
清瘦弟子還在糾結,丢下了手中的扇子:“程仙這貨也不知是走了什麼運頭……”
藍衣弟子已經打起了瞌睡,也沒細聽旁邊人說什麼,隻一味點頭。
清瘦弟子想了半瞬,忽地左右張望,滾了滾喉頭:“你說啊,他們都說大師姐如何如何厲害,但此次擊退那巨怪,還不是靠的徐白師兄麼?如次危急存亡之際,師姐怎的不來……”
越說到後面,許是他也覺得這話不太好,話語聲慢慢低了下去,又見同伴鼻鼾聲輕響,覺得這話說來沒意思,故而閉了話頭。
他又撿起了地上的扇子,對這藥爐下面的爐火猛扇,一個閃失之間,幾點星火從爐隙間飛了出去,在黑黢黢的夜裡格外明顯。
那弟子視線随着星火一路看去,神思恍惚間,忽然渾身一僵,一張手便扯住邊上的同伴,兩人一齊從小杌凳上摔了下去。
“做什麼啊!”那藍衣弟子瞌睡被攪醒,撇嘴看向扯他之人,隻見同伴眼神恐懼,牙關瑟瑟,說不出話來。
“你怎的……”他正要問,清瘦弟子顫抖着手指向前方。
藍衣弟子也就循勢看去,剛一轉過頭,還不等他看清,一道黑影灌風而來,倏忽間掠過兩人頭頂——
“哒、哒”兩聲悶響之後,兩顆頭顱骨碌碌往地上滾去,等撞到了邊上的台階後停了下來,其中一顆頭顱正好對上虛空,隻見一雙眼睛瞪突得似要脫出眼眶,仿佛是受到極大的驚吓一般。
李臨書與衆多弟子趕到藥房時,看到的便是如此場景。
兩具無頭屍體随意地橫攤在地,血水自脖頸間往下流淌,漫延過藥爐,圈出一大片紅豔之地。兩顆頭顱各自分散,其眼中的驚恐雖是已停滞在了某一刻,見者仍是不由得心顫。
“這太吓人了……”
“糾結是誰做的……”
弟子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其中的大部分人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李臨書将周遭掃了一圈,肅然問道:“最早見到的人是誰?”
一群人主動分開,随後一個灰衣弟子被人領到了李臨書面前。
隻見他縮瑟着頭,一雙手自抱住自己,被人提到前面也不掙紮,一落地就蜷縮在了一起。
旁邊人提醒李臨書道:“就是他最早發現的。”
李臨書蹲下身子欲與他平視,奈何此人實在怕得緊,一察覺李臨書的靠近就大叫起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不是我!!”
李臨書皺了皺,厲聲道:“看着我!”
她的聲音清冷有力,元清教中人都很熟悉,一聽是李臨書,這個弟子微微松一口氣,慢慢轉頭看向她,哭泣道:“師姐,我我我……我早上來換值,一進來就是這樣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臨書不動聲色地審視着他眼神,“可有發現别的異常?”
那弟子連忙搖頭,反複道:“我來的就是這樣的!”
李臨書默了默,放過此人。她轉回藥爐邊上,細細察看着周遭情景。兩個弟子雖是被殘忍割下了頭顱,然見他們身形,雙手并無掙紮之意,身上也無其他損傷,甚至其中一人手中還緊捏着那蒲扇。
她又走到兩顆頭顱間,細細翻看。一人是目色呆滞,一人滿是驚恐。
衆人見李臨書仔細端看着兩顆頭顱,面色鎮定,心中意味複雜。如今他們見着誰見着這一場面都隻覺滲人,隻有李臨書還敢察看細節。
果然大師姐就是大師姐啊。
李臨書沉思半晌,對衆人道:“傷人者應該非我教中之人。”她斟酌片刻,随後解釋道:
“兩人雖神色驚恐,身上卻無掙紮,想來是那害人者動作極快,且……”她頓了頓,“長得醜陋怪異。”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長得醜陋,殺人迅速……又敢在元清山中行如此膽大之事,非鬼即怪!
“大師姐,這可怎麼辦?”有人急切問向李臨書。
李臨書看着手中沾染的血迹,正要思索間,旁邊忽地遞來一張手巾,“師姐,擦擦手。”
幾人目光被這道熟悉人聲吸引,面色都變得怪異起來。
可不又是程仙麼?
不知他何時湊到李臨書身邊,殷勤地拿着手巾,一雙眼裡隻有對李臨書的熱切,“我知你有潔疾,這張手巾是新的,從未有人用過。”
此話一出,倒更是讓此間氣氛微妙。
衆弟子倒也知道,李臨書不願與人多有牽絆,且她清冷出塵,衆人對她隻有仰慕,不敢再生别的心思,平日裡連多靠近也不敢。
而如今程仙直白點明李臨書有潔疾,倒好像顯得兩人之間多熟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