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琅腳下一空,轉眼就被放到榻上。
地上鋪的竹席被水潑濕,水碗翻倒在一邊,看得出他起身時十分慌張。
于驚川給他披上衣服,正要探他的心脈卻被躲開了,江焰琅裹着腦袋縮到床頭,完全一副警覺的模樣:“我、我就是覺得有點熱。”
他好像被燒熟了,雖然沒有冒出熱氣,可是額間的發絲濡濕,臉上更是潮紅一片,說話的語調也沒什麼說服力。
于驚川沒有強迫他,退開幾步才道:“是我疏忽了,紅喜刁滿客還未走遠,我請他們回來。”
見他轉身,江焰琅匆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擺道:“别去了,我就是躺了太久,身體突然活躍沒想到毒也會跟着活躍,歇一會就好,身體裡不止一種毒,像在打架……”
“我對毒所知甚少。”于驚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探到體溫還算正常才放下心來,“刁滿客說絲籠之毒與活死人之毒混合過後才是你體内那種毒,硬要說的話确實是兩種,難受得很麼?”
江焰琅擡眼道:“那可能不止兩種。”
于驚川:“……”
眼看着師父又要跑,江焰琅趕緊爬了起來,本就沒穿好的衣服拖在腳邊,匆忙之中踩上一片,還沒喊出聲便往前砸去。好險于驚川還未走遠,江焰琅不用摔在地上,隻不過頭磕在對方的後背,那聲響聽起來也夠嗆。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難得于驚川的語氣帶上幾分斥責意味,江焰琅暈頭轉向,還沒看清面前人影就被輕輕一推,仰面倒下之時于驚川傾身擡手,那架勢像要點他穴位封住筋脈。
“停停停!”江焰琅可不想動彈不得,推搡間他心一橫道:“是霜流!還好沒喝谷年年給的那一瓶,這東西好生厲害,竟與旒骨的毒不相容……”
可惜它的存在感過于強烈,極難調用,不然他很想看看強行融合二者會是什麼結果,畢竟師父說霜流于他們的心法而言可能會是良藥。
于驚川動作一滞,沉吟片刻又露出懷疑神色:“你怎麼知道是霜流?”
“我就是知道。”江焰琅開始耍賴,“于驚川,你說過的話還作數麼?”
和他周旋這麼一會兒,紅喜和刁滿客都不知道走哪條小道了。
于驚川有些頭疼,但江焰琅看起來好了很多,百家山莊的師兄妹二人也叮囑過接下來隻需靜養,養人的藥方也留了不少給他,再請來無非也是多留幾副藥。
思索片刻,他歎了口氣問:“我說了什麼?”
“……我算是明白了,你和我講那些都是在敷衍我。”江焰琅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聲音悶在被子裡,更顯得委屈,“要不是我差點死掉,你都沒準備回望三思。”
“原來是這件事。”
于驚川的語氣有些微妙,好像是從幾件重要的事裡挑了一件不那麼重要的出來。
屋裡也微妙地寂靜了一會兒,突然江焰琅猛地一掀被子,撐起上半身拍了拍床道:“是啊,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了,是你給我講故事的好時機。”
“……師父講不來故事。”
江焰琅也不想為難他,騰出身邊的位置抱着膝便頭看他:“那好,我問你答便是。”
“你倒是精力旺盛。”
話雖然這麼說,于驚川還是坐到了江焰琅身邊,又把布縫的枕頭團了團塞在他身後,好讓他靠得舒服一些。
江焰琅有一瞬的恍惚,記憶中于驚川從未與他同榻而眠,才來望三思的時候他看着小小屋子,已經做好席地而睡的準備,誰知師父将這唯一的床鋪讓給了他。
江焰琅每日練功累得半死,很少知道于驚川睡在哪裡,哪怕暴風驟雨他也隻會在桌前小憩片刻。
現在他們坐在榻上,稱不上什麼親密的姿态,卻讓江焰琅有點手腳都不知怎麼擺的不自在。
他偷看于驚川一眼,師父似乎在閉目養神,連睫毛都沒動一下,雙手置于腹部,臉上是慣常冷淡的神情。
這是以前絕不會出現的場景,江焰琅也知道這是于驚川由于愧疚而對他的縱容,沒人知道能持續多久,不如好好利用。
他打了個呵欠,順勢把頭靠在于驚川肩頭,含糊不清地問:“師父啊,你以前都睡哪兒的?”
“潭水邊。”于驚川答。
潭水?
江焰琅的腦袋還有點遲鈍,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沿着門外溪流走二裡地有一片不高的斷崖,溪流垂下變成小瀑布,在下方積成一汪清潭。
他沒想到于驚川會跑那麼遠,深山水涼的,多半是修身去了,江焰琅沒興趣深究,換了話頭問道:“謝枕回會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