蔔子歡皺眉拍着他幹淨得一塵不染的衣服,好像上面沾了什麼東西似的,聲音也有些不耐煩:“還能有誰?于驚川的大名你沒聽過?”
狸照不滿道:“我問你了嗎?吵吵嚷嚷的真讨嫌,睜眼看看這裡還有你的人麼,别不知好歹了。”
蔔子歡不理他,徑直往于驚川那邊走去:“喂那邊的,我知道你在找誰,打個商量,保護好我等出去了就告訴你如何?”
雖是問話,可他沒有半點請求姿态,眼看着他就要把江焰琅擠開,眼前倏地寒光一閃。
彎月刀指向蔔子歡的眉心,接着江焰琅冷笑道:“真當自己值錢得很麼?誰稀罕?”
“哎呀,吓死了吓死了。”蔔子歡捂着胸口,誇張向後倒去之時又笑得不懷好意:“小氣,借你師父用用也不行?又不是搶了不還你。”
狸照推開東倒西歪撞向他的蔔子歡,沒好氣道:“還理他幹嘛?就不該救這煩人精。”
他們争吵的時間裡,于驚川已經借着僅存的光亮四下看了一遍,此時他握了握江焰琅的手,轉頭對狸照道:“小公子,能否借用你的夜明珠?”
“當然當然,叫我狸照就行。”
他忙不疊把珠子遞了過去,借着微弱光芒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這名高大的男人。
于驚川在外人面前更是沉默寡言,隻一颔首便轉過身去,狸照匆忙跟上幾步,沖那背影期期艾艾道:“你……你真是于驚川?”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
蔔子歡拉長了聲音,他被忽視已久,小少爺的驕縱不滿都寫在臉上,狸照正要說話就讓他擋了個嚴實,連個頭發尖都不準冒,踮腳就沖于驚川喊:“柳應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下來?”
這裡就他們四人,沒了暗中護衛狸照也不再慣着蔔子歡,一把按下他的腦袋道:“傻子,一起下來好讓别人一網打盡麼?”
“我問你了嗎?”蔔子歡睚眦必報,一字一頓地把這話還給他,身子一蹲便從他的魔爪下溜走,轉頭又找上了于驚川:“我說柳應怎麼磨磨唧唧的非要在這兒多住一天,還真讓他等來一位江湖舊友,這下好了,主子要被他害死了。”
江焰琅被他吵得頭疼,想動刀之時被于驚川按住:“柳應去找掌櫃辦事,如無意外,在此處稍作等待便能出去。”
他的音量稍大了些,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少年還是誰也不肯放過誰,等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也隻是姿勢從張牙舞爪變得小心翼翼。
不過其中一個畢竟是蔔子歡,這樣一看于驚川的威懾力實在不容小觑。
江焰琅不自覺地擡眼看他,也許在他還沒察覺的時候,于驚川對他的态度已經無奈到了縱容的地步,他都忘了他師父其實生性冷淡,在他的同齡人面前頗有年長者的威嚴。
從前他也會怕這樣的語氣和目光,然而現在……
他甚至要懷疑一下于驚川是不是在蠱惑他。
江焰琅定了定心神,明目張膽地同于驚川說悄悄話:“這小子倒是聰明,還知道用柳應威脅你。”
“看到我留的話了?”
于驚川睨他之時卻有笑顔,江焰琅摸了摸鼻子,雖然沒有被訓卻莫名理虧,于是他沒有回話,轉而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迦藍禅室。”于驚川拉着他走了幾步,擡手托起夜明珠示意他看,“邑州目前最大的宗派是祈憐宗,他的前身宗名大梵不淨,行苦修之道,會建地宮閉關修行,這或許就是其中一間禅室。”
“前身?這……”
江焰琅目光微動,于驚川所指之處是一座滿是裂痕的佛像,那坐佛有兩人高,手結禅定印,卻無慈悲像,橫眉豎目形似地獄惡鬼,實在讓人心驚。
光團跟着于驚川移動,所經之處都是這樣的石像,青面獠牙獰惡如鬼,偏偏體态慈悲安詳,十分違和。
“在人間享過極樂,幾乎無人能忍受苦修,不過大梵不淨宗雖然沒落,可是地宮留了下來,禅師們閉關時不聞不見,為了不被打擾建了許多機關,其中精巧難以破解。”
于驚川把夜明珠放在江焰琅手裡,側身對跟過來的另外兩人道:“我建議二位原地等候,這座地宮可能風平浪靜,也可能危機重重。”
江焰琅靠近石佛,光線微弱,但很容易發覺佛像背後的石壁上的痕迹。
蔔子歡倒是眼尖,他上前一把勾住江焰琅的脖子,裝模作樣地看了兩眼才問:“這是什麼?”
江焰琅還沒動手,于驚川就把人挑開了,歧路刀從肩膀滑下,直到碰到他的手背才停。
江焰琅渾身一震,這刀鞘冰冷堅硬,卻如同春風過,激起一陣暖流,時間隻過一瞬,他卻将刀村地底的那段記憶又走了一遍。
于驚川見他不動,又用刀鞘敲了敲他的手背,低聲道:“阿琅,來。”
他剛抓住歧路刀,蔔子歡就陰恻恻湊了過來:“玩什麼呢?”
江焰琅:“……”
他險些松手,狸照反應更大,直接跳了起來,在三個人裡選了蔔子歡來抓,報仇一般拽住他的後領埋頭道:“不妙不妙,都是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