蔔子歡的腔調讓人不适,江焰琅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殺人?”
“身不由己,血海深仇,哪怕一粒碎銀也可能成為殺人的理由。”蔔子歡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似笑非笑道:“于驚川要是死了,你能不為他報仇麼?”
這一路江焰琅把他的性子摸了個七七八八,也不那麼容易被激怒了,他頭也不擡,冷聲道:“别咒人了,這種不會發生的事情,我的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
蔔子歡挑眉:“雖然你看我不順眼,但其實我們還挺像的,不過我不會這樣逃避問題。”
“……我哪裡比得上蔔雲山莊出來的小少爺。”
江焰琅的視線往于驚川身上飄,狀似求救。
他知道于驚川懶得理會他們少年人之間的吵吵鬧鬧,可是蔔子歡說的話實在讓人讨厭,要是不應付兩句對方又能把人煩死。
然而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蔔子歡的眼睛,連想法都被蔔子歡輕易戳破:“你看你師父有什麼用?他和柳應同輩,我都得叫柳應一聲柳伯伯了,我們年輕人說道兩句而已,你還要讓長輩出來主持公道不成?”
“……”
“長輩”這二字被他咬得很重,于驚川依舊是一副不動聲色的冷淡模樣,可是江焰琅和他挨着,明顯感覺他師父僵了一下。
本來他還不以為意,以為蔔子歡隻是單純閑得發慌,身邊人這一動卻又讓他察覺了一絲微妙的試探。
收回視線的時候江焰琅也沒從于驚川臉上找到皺眉的痕迹,畢竟被這種蠢話激怒也太傻了,他也犯不着跳進圈套去看小少爺打的什麼主意。
江焰琅沉住氣,想着沒人理他大概就能消停一會兒,可惜在蔔子歡的世界裡沒有尴尬二字,他彎了嘴角,繼續道:“你看,我投了個好胎,你跟了個好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就有人幫着掃清障礙,更别說你家師父還是個武林高手,就算有人想用你換樓雨都不敢跟過來呢。”
“你相信旒骨的話術,别人未必上當。”江焰琅眉頭緊鎖,“你還是去找柳應吧,免得出了什麼事還要怪在我和師父身上,我們擔不起這個責。”
“哦?”蔔子歡撐着身子坐起來,隔着火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什麼擔責不擔責的,你還怕這個麼?隻要你一句話,你師父還能不把我解決掉?”
“我師父又不是傻子。”
江焰琅說完又啧了一聲,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後悔,這不是又被蔔子歡牽着鼻子走了麼,他就不該多嘴。
蔔子歡果然來了勁,起身一邊甩手一邊踱步,似乎被什麼難住了:“唔……讓我想想,被色相迷了心的人,不叫他傻子,該叫什麼好呢?”
話音未落,隻聽一聲刀嘯,眨眼間江焰琅連人帶刀就來到他面前,蔔子歡不疾不徐地敲了敲刀刃,不退反進道:“生什麼氣?我誇你呢。”
“蔔子歡,你三番五次想要激怒我,現在你成功了。”江焰琅忍無可忍,刀劍向他推進一寸:“要麼自己閉嘴老實呆着,要麼我的刀會讓你閉嘴。”
“好兇啊——”
蔔子歡沒有躲閃,視線轉向于驚川道:“原來于大俠喜歡的是這種脾氣暴躁的小美人,我們蔔雲山莊什麼給你找不來?你這徒弟又有什麼特别之處,竟然把你牢牢牽住了?”
“蔔子歡!”
江焰琅徹底被他激怒了,在對方的玉棍撞上彎月刀時他也不再壓抑怒火,掀了身上的外袍就和蔔子歡纏鬥在一起。
刀和玉的碰撞聲不絕于耳,仿佛是不斷生長的怒火,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江焰琅把他逼至水邊,誰也不想讓好不容易快幹的衣服又濕一遍,就在江焰琅有了收勢之時,蔔子歡拉開玉棍,亮出其中短刀直刺面前的少年。
他後退兩步,神情有些詫異。
蔔子歡這一招已将身法暴露,雖然在禅室之中他就有所懷疑,不過當時不覺得會和此人有設麼糾葛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這家夥還真是深藏不錄。
蔔子歡對他的震驚有幾分不悅,他擡起下巴,挑釁之意溢于言表:“你師父跟你說過我什麼都不會麼?”
“你到底……”
刀光閃至眼前,打斷了江焰琅的問話。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忍讓,這柄原本屬于蔔雲山莊的彎月刀帶着千鈞之力揮了出去,心咒運出的内力讓瀑布潭水為之震顫,蔔子歡踩在飛濺的水花上,玉刀挽了一圈再向上一擡手,有筆走龍蛇之态,看似沒什麼力道,卻将撲面的水流劃開一道,水珠從他身邊傾瀉而落,連他的指尖都沒碰到。
江焰琅對他刮目相看,憤怒消減了,但仍然緊握着刀躍躍欲試:“想必蔔老爺費了不少心思才将愛子教成這樣,不過這身上功夫是教到位了,怎麼忘了教一教嘴上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