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嗔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沈澈不再是當年的沈澈,他們也不是當年的摯友。
外邊的學生終于走了,許嗔就像一隻溺水的貓終于被救上岸,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
他癱坐在沈澈的懷裡,眼神迷離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澈扶着他的肩慢慢地站起來,許嗔的背都起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們又回到了正常的距離,仿佛适才的靠近隻是一場夢,一場早在曾經就已支離破碎的夢。
“方才……失禮了。”
許嗔沒有理他,直接向外走去。
冬日的風剔骨般的吹起了他的衣袍,白衣與雪融為一體,可白衣再也不是曾經的白衣郎。
許嗔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方才的緊張已經被風吹散了隻留下了刻骨的冷意。
謝修已經回來了,他看着許嗔就冷,調侃道:“你真是能扛,不冷?”說罷他就把手裡的湯婆子塞到了許嗔的手裡。
謝修看得出來,他此刻的迷茫,卻不知為何如此。
“怎麼了這是,與我講講?”
許嗔仿佛飄走的魂魄終于回來了,道:“無事,凍懵了。”
正堂暖意融融,書籍被收拾到了一邊。許嗔垂着眸,想了想便問:“阿修……你年少時是怎麼樣的?”
謝修一愣,笑道:“還能怎麼樣,我是寒門子弟,能讀書當個教書先生就很不錯了。”這話謝修說的心酸,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迹。
“我曾經也在溪川書院上學,是北院的學生,那會我身邊結識了幾個朋友,很開心……”
“你現在看起來可不大開心。”謝修端詳着他。
“我……年少時一個朋友,他結識了另一個很重要的人,後來又因為一些原因趕走了那個人。”許嗔的手被湯婆子捂暖,可心卻暖不起來。
“很重要?後來呢?”謝修沒有戳破他“一個朋友”的謊言,繼續道:“既然是很重要那為什麼要趕走?”
“不知道……”許嗔垂着腦袋避開謝修的眼神。
謝修覺得許嗔現在就像當初第一次看到的那樣,很迷茫。
三年前,許嗔剛開始教書的那一年。有一回他不知道怎麼了,看了封信就成了這樣。
那時謝修回院子時路過途中的桃竹林瞧見他,許嗔低頭看着信手卻是抖的。
随後許嗔扶着一旁的竹子單膝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瞧着那封信。
謝修看着現在的他,與那次真是像極了。
許嗔也不知道他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現下隻覺得疲憊。
回到房後許嗔倒塌就睡,試圖告訴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
這邊許嗔迷茫着,那邊的沈澈也不大輕松。
許嗔前腳剛走,沈澈後腳也跟着走了。一出門步岸從屋檐上跳下來,道:“将軍……那個書仆……死了。”
沈澈剛還想講他上房揭瓦,聽到這句話臉色一變。
……
刑獄裡,李明軍的屍體橫擺在牢裡。
“檢查的醫師說死于毒。”杜淩回報着:“此毒與上回死的那個學生一樣名叫‘朱紅’。”
這等同與當頭一棒砸在沈澈臉上,如果這個人也死于朱紅的話……那麼也就是說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問題是這個案子該怎麼結。
“來人提筆寫結案文書,”沈澈剛說完一遍的執筆官拿起筆時刻準備下筆,道:“溪川書院冬日宴行刺案,此案兇手李明軍畏罪自殺。”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劇變。
沈澈看他們一個個的隻好說清楚,道:“這個拿來糊弄文官用的,其他的我會向陛下交待清楚。”
案子就這麼草率的結了,文書遞上去的同時沈澈也進宮了。
……
“你的意思是說溪川書院裡有細作?”永明帝元貞不慌不忙地看着遞上來的折子。
“不錯,溪川書院乃是為我大殇培育人才的重地,如若有心人想要借此擾亂學堂風氣也不是不可能。”
“可知背後主使?”
“恕臣無能,尚且……不知。”沈澈總不能直接說是太子安插的吧,這樣一來與站隊沒什麼不同。
元貞捏了捏眉心:“書院若真有人擾亂風氣那是不行的,我不信細作就兩個。而且他們自相殘殺?沒有這個道理。你是不是知道殺楊書華的人是誰?”
這話沈澈沒接,裝啞。
“行,你行。不說也沒事,但是那人借着朕的名義除患,他想得可真周到啊。”話是這麼說但元貞也不惱,他如今隻想知道誰那麼大膽子敢往書院送人。
元貞命人讓懷王元洵去查。
随後又開始盯着沈澈瞧。
這眼神……沈澈默默的拿起茶盞瞥了眼到一邊去。
果不其然,元貞開口道:“聽說你這幾日一下早朝的往書院裡跑,怎麼,以前怎麼不見你那麼積極,那又沒有姑娘。”
“元洵讓我……”
還沒說完元貞就截了他的話茬,道:“少拿阿洵當擋箭牌,以前怎麼不見你那麼聽話。從前一回京就天天跟元洵膩在一起騎馬射箭,也不見你早日成婚!現在又成日往書院跑,你說你監督桑兒?不信。你是不是欠那倆兄弟的?”
沈澈:“……”
“今年就二十五了!我現在夜裡閉着眼都看見你爹站在我床頭讓我給你找媳婦!”元貞用手指隔開點了點他。
“不急……”
“哪不急了!過幾年沈渝也得給我說親去!沈家要是絕後了你讓朕如何下去見你爹?你說說你要什麼樣的?鄭賜婚看看誰敢不從,總不至于書院裡有哪家的黃花閨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