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予下船後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換做是以前的話他可能不會這樣打發時間,甚至還會覺得周遭事物太吵了。
他從城東走到城西,從城南走到城北就是沒有碰到某個煩人的家夥。
途徑一家茶樓時甯予突然覺得有些累了便踏進去,裡邊的說書先生正講着和親的事。
他找了一處角落坐下靜靜地喝茶,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突然多了個人。
“巧了這不是。”阮景拿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頭道:“你居然會來這種人多的地方。”
其實阮景早就在茶樓外看到他了,猶豫了許久還是跟了上來,結果一進門掃視了一圈才看到一個人坐在角落的甯予。
落座後隻有阮景在說話沒由來的感到尴尬,阮景抿了一口茶突然聽甯予問道:“你上回說那句詩下半句是什麼?”
甯予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便随便挑起了話頭。
“下半句?”阮景顯然是忘了,他回想着問道:“什麼詩?”
原來忘了啊……
甯予垂眸不去看他,淡淡道:“沒什麼。”
“诶不是,你這人怎麼說話隻說一半啊?”阮景有些不滿道:“你說說,我聽着。”
說着他撐着桌子微微傾身想與甯予對視,可甯予依舊沒有擡眼看他。
“取以憶中深,照明采闌山。”
“原來是這個啊……”阮景想起那天他不搭理自己的樣子心裡微微使壞道:“你那日不是不想聽嗎?我偏不告訴你。”
甯予這才擡眸與他對上視線,目光相觸的那一刻阮景心裡突然變得五味雜陳亂了方寸。
“告訴你也可以……”阮景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他避開甯予的目光轉向窗外看着人來人往的街巷道:“下回若有緣再見,我便告訴你下半句是什麼。”
“我要回汴京了。”
阮景錯愕地看向他又強裝鎮定道:“那你回去呗……有緣再見。”
等一切處理完了自會因緣而見。
他知道甯予此次回去肯定是因為甯安侯一事,那不如等揮開霧蒙再見的那日……就算是一個好兆頭了吧……
“下次見面,記得告訴我。”
“什麼?”阮景一時緊張又忘了。
“那句詩。”
“好,會的。”
甯予看着阮景微微勾起的嘴角竟一下子晃了神,阮景笑起來很好看……很真誠。
與在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的虛僞嘴臉不一樣,這是發自心中的笑。
大抵是因為他自小嬌生慣養從未接觸過苦難吧……
甯予的表字出自于那首詩,也有另一個意思。
一往情深。
憶往情深。
這是沈老将軍起的,所有人都認為傳說中的楚懷軍師是冷血的,但當年的沈老将軍卻說他是個重情之人。
……
今夜元貞下令在禦船上擺了宴席,當地的官員皆有前往。
席上衆人聊笑和樂一派,舞姬穿着薄紗擺弄着舞姿。
如今宴席已接近尾聲許嗔端坐在位置上指間沾上了酒水,他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比劃,回過神時一個“柳”字在杯盞旁落下,他盯着那個字瞧了好久又在那個字上畫了兩條交錯的線。
畫完後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愣,整個人有些控制不住的不安起來。
指尖微頓,最後許嗔抹去了酒水留下的痕迹。
再擡眼時對上了沈澈飽含深意的眼神,忐忑不安的情緒在對上那人的雙眸時逐漸平複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