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南松看不見的角落裡,顔筠半垂下眼眸,睫毛簌簌,藏在衣袖裡的手食指摩挲着拇指。
感受到那道灼熱目光的消失,葉南松默默松了一口氣,就連碗裡的飯都變得更香了些。
吃飯放松了,葉南松的思維開始發散——這是葉南松身為作家的職業病。
她開始回憶起飛機上那個離奇的夢。
飛機上遇到劫匪,這個劇情不錯,可以加工一下寫進她的懸疑小說裡。
畫面一轉,她開始思考。
當時那個劫匪,爆掉的是她的頭呢,還是另一個劫匪的頭。
應該是她的頭吧,如果是另一個劫匪的頭。
葉南松咽下嘴裡的飯菜,端起旁邊的橙汁。
葉南松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個畫面。
劫匪的子彈擦過另一個劫匪的臉,子彈深深陷入飛機機身。
劫匪頭沒爆,絲襪被子彈擦破爆開了一半,剩下一半挂在脖子上。
露出一張冷冷清清眼下有淚痣的臉。
“噗——”
葉南松剛喝下去的橙汁差點沒噴出來。
她死死憋住笑意,眼角閃着若隐若現的晶瑩。
一個憋不住的呼吸,一陣酸軟電流似得瞬間竄過鼻咽處。
橙汁從鼻子裡噴了出來。
霎那間,葉南松已經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橙汁順着手指、臉頰往下流。
顔筠坐在葉南松旁邊,在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見葉南松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
顔筠微微蹙眉,“怎麼了?我看看。”
葉南松小幅度、高頻率的搖着頭。
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橙汁沖上鼻腔的那一瞬間太難受,葉南松被逼出生理性的淚水。
可是顔筠在看她,葉南松憋着氣把眼淚憋下去。
顔筠向她伸出手,嚴肅道:“不要諱疾忌醫。”
葉南松憋着氣,臉都憋紅了。
顔筠把她的手一拉開,橙汁再也捂不住順着下巴滴到衣服上。
葉南松這下是真的恨不得找個縫隙往裡鑽進去。
丢臉丢大了!
顔筠都愣住了,顯然是沒有料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葉南松眼眶唰一下紅了,氣的,被自己的蠢氣的。
賭氣般說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說完這句話的葉南松一愣,垂下眼眸,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她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般賭氣的話。
她又一次在顔筠這裡破了功。
橙汁一滴一滴在衣服上暈開,在空氣中散發出甜膩的氣息。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顔筠收回自己的手,嘴唇嚅嗫,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她拆開一包濕紙巾,遞給葉南松兩張,自己也拿了兩張幫葉南松擦拭衣服。
良久,才說道:“我沒有笑你的意思。”
顔筠又遞給了葉南松一張濕巾紙。
葉南松眼睛一酸,她扯過顔筠手裡的濕巾,掩飾般狠狠擦了一遍自己的臉。
惡狠狠的說道:“謝謝。”
顔筠真是有病,當初把她甩掉的可是我,她這麼溫柔幹什麼?
可橙汁已經浸進衣服裡了,任兩人怎麼擦,也是擦不幹淨的。
聞着空氣裡這股橙汁的香甜味道,葉南松發誓下次再也不會在飛機上喝橙汁了。
發生了這檔子事,葉南松也沒有心情繼續往下吃了。
讓空姐撤掉了剩下的餐食。
衣服上那一圈圈難看的污漬,讓葉南松很是郁悶,她是個愛幹淨的人,且最讨厭這些黏黏糊糊的污漬了。
她的随身行李就一個雙肩包,裡面沒有衣服,所有的衣物都放在箱子裡托運了。
正當為難的時候。
旁邊的顔筠開口了,“我箱子裡有幹淨的衣服,你先換上吧。”
葉南松張口就準備拒絕。
“橙汁幹了,會變得黏黏糊糊的。”顔筠似乎早就知道葉南松想拒絕,馬上說出了這句話。
葉南松眉頭皺得更深了,好吧,她被顔筠說服了。
葉南松深深呼了一口氣,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點了點頭。
顔筠嘴角勾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和空姐解釋後打開行李櫃,從箱子裡取出一套幹淨的衣服遞給葉南松。
葉南松接過衣服。
目光呆滞——一件印着卡通人物的粉紅色衛衣。
什麼意思?顔筠這是什麼意思?!
她還留着這件衣服幹什麼?
顔筠的衣櫃裡清一色的低飽和度衣服,按理來說,這種衣服,她平常應該根本不會穿吧。
還帶出來出差??
葉南松死死揪着衣服,好好的衣服都被葉南松揪出了褶皺。
“葉女士?洗手間在這邊。”空乘看葉南松拿着衣服遲遲未動,還以為她是不知道洗手間在哪個方向,特意為葉南松指路。
葉南松被空乘這一聲拉得回過神來,她不敢去看顔筠的表情,攥着衣服往洗手間的方向倉皇而逃。
關上洗手間的門,葉南松緊緊攥着衣服,不停的扶着眼鏡腿調整,酸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進葉南松的腦袋。
給她發消息時她的冷漠。
去學校見她時她的冷漠。
去約會吃飯時她的冷漠。
她以為,她早就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