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意,應時找到應若這裡,進門前還不忘仔細整理了衣冠。他的步履緩慢但堅定,在窗邊坐下後,一臉的浩然正氣。
他緊緊地盯住她,直接問道:“是不是因為我和應龍很像,你才會那麼痛快的答應幫我找劍,與我同行的?”
應若立時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嗯,說實話,沒那麼像。你是人,他是神。”
看着他逐漸抿得平直的嘴角,她忍俊不禁,連忙解釋道:“哎呀,不是說你不如他,他絕不會問出你這麼—可愛的問題。你就是你,獨一無二。”
“那你,喜歡他嗎?”應時平複了心情,直視她的眼眸,終于把在心裡埋藏了許久的問題問出口。
“不知道,可能喜歡過吧?但他離開太久了,我就不喜歡了。”應若側眸看向窗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樣的問題。
神的眼裡,萬物衆生平等,沒有偏私,就像這月光。但她既要衆生無恙也想要一心的偏愛。至少,不是獨自離開,至少,她可以和他一起想辦法。
“那你還會再喜歡别人嗎?”應時突然湊近,扶過應若的肩膀,确認一般地問道。
應若凝視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眼中的期待好似泛着光,比月光更溫柔。
她努力地快速眨了眨眼,險些迷失在這星河般深邃浩瀚的目光中。“誰知道呢,你努力活得長一些吧,時間長了,就自有答案了。”她最終隻是笑了笑,“好了,你該回去休息了,晚安。”
應若說完,趁他沒防備,手指輕輕掐訣,便把應時“送”走了。
“醉酒的人,真是不好應付啊,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她頗有些苦惱地理了理衣袖。
雖然她不知道,那時的感情是不是喜歡,但他早就已經變成了她的習慣。而她是一個一旦習慣,就很難再改變的人。
盡管她知道,那是相同的靈魂,但他應該已經算是新生了,就不再是從前的人了,不能把從前的感情寄托于現在。
現在的感情,也有,但千萬年的時光總是更長久,更難忘。她始終覺得如果在一起,不是完全的隻喜歡眼前的這個人,對他來說,不公平。再等一等吧,等她再看清自己一些。
應若倚在窗前,望着倒映在水中的,圓缺的月。水中月與天上月,皆是不可得。可得片刻甯靜,便已足夠。
而應時,回到屋内,完全是一副清醒的模樣,沒有絲毫醉态。他想,在那瞬間的沉默和回避之中,他已經得到答案了。隔着幾道牆、幾扇門、幾扇窗,他們無言地望着月亮。
晨光熹微,一片桃林在風中舒展枝桠,這裡便是墨悅的住處所在。
“說來也奇怪,我祖輩都誕生于小次山,隻有我在昆侖這裡,不過,這桃林我很是喜歡。”
墨悅的語氣歡欣雀躍,說着又看向應若,“應若姐,桃木是不是也有靈,我覺得它很是最好看的樹。诶,就比我們在日月島看到的那棵灰撲撲的樹好看多了,是吧?它将來也能化形嗎?”
應若先是一陣氣悶,雖說那不完全是她本相的模樣,那也不行!又想着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就原諒了他這無禮之言。
應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花染,卻見她怔忡地看着其中一株桃樹,手指掠過樹枝,将桃花引到面前細細嗅聞。應若再看向墨悅期待的目光,“或許吧,但樹木化形本就不易,可能要很多年。”
“哎呀!”隻聽花染輕呼了一聲,原是手指被樹枝不小心劃到了,一滴血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樹幹。
“不知為何,我看着這桃木,隻覺得無比親近和溫暖。我其實也有一半妖族的血脈,我要是能做妖,想做桃木妖。”花染專注地望着桃木,不禁感慨着。
“我曾聽師父說過,半人半妖血統,是可以選擇做人還是做妖的。因為擁有兩種血脈,兩種靈力運轉的方式都适用,隻是轉化的契機還要看機緣。”
應時說完看向應若,又似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我倒是覺得,日月島上的那棵樹最好看,如果要是白色的,就更好了。”
應若神情有些微妙,也并不想繼續到底哪個樹好看這種話題,偏偏墨悅還在說:“那這就叫各樹入各眼吧,哈哈!”
應時頗為贊同地點頭,嘴角噙着笑,就那樣着看應若,應若隻好回以一個真誠的假笑。
一行人即将離開,道别過後,蕭尋在應若面前站定:“應若,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好。”應若同他走到一邊。
蕭尋拿出了他之前說的法器“微塵”。“這是我之前尋得的法器,相當于一個微塵空間,遇到危險時可以進入其中躲避。”說着将它放入應若手中。
“好,多謝了。”應若心知法器難得,心意更是難得。
“你,真的不能不走嗎?就不能,選擇我一次嗎?”蕭尋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
“當初,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現在,也一樣。你知道,我一直當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我也知道,那時候,你生性向往自由,也許有一部分是為了得到認可,才做了妖王,等我們回來。但後來,到現在,你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去守護妖族,已經是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妖王。”
“那這一次,我能等到你們回來嗎?”蕭尋也深知,自己身負妖族安定的重擔,不能與他們同去,隻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
“能吧,我們盡量,一起回來。”應若笑了笑,“到時候,記得迎接啊。”說完,便也同他揮手道别了。
應若轉身向前,行至一個拐角處,幾個人影躲躲藏藏,她微微搖頭,“我真的是無話可說了,你們,怎麼還要偷聽?就不能學學杜嘉毅,做個正人君子。”
“阿若,我小師叔也在呢,你看那邊。”應時也是輕笑着,指向另一側。
“真是近墨者黑!”應若扶額。
“對,近墨悅者黑,哈哈哈!”花染推了墨悅一下,開心地跑上前,挽住了應若的手臂。
杜嘉毅此時走上前來,有些許怅然地說:“師父在南方傳信給我,說是有要事要我去一趟,與你們同行的這段時日,我很珍惜。各自珍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