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若卻是有些走神,在審判的時候,她竟在壓制他力量的瞬間,在他眼眸的波動中看到了他的記憶深處。那是可能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的,遙遠從前。
“他原本,是棵楓樹啊。”應若低喃。
楓崖是一棵長在崖邊的楓樹,那年秋天,他剛剛生出靈識,就有人走進了他的世界,是應若和應時。
他們封閉了崖底深淵,阻止這裡的魔氣溢出,也救了許多被魔氣傷害的妖。累了的時候,他們也會背靠着樹幹休息。
看着二人潇灑自如,從容不迫的樣子,他心裡很是感激崇拜,很想跟随他們一起。于是,他拼命地晃動樹葉,灑落了一地金黃或火紅,像是散落滿天的星辰,熠熠生輝。
一片金紅的楓葉正巧落在應若掌心。“是個小楓樹妖,葉子倒是很漂亮,可還不會說話呢!”應若打趣道。
應時隻笑着看着她,随後略一垂眸,在忽然而至的大風中,模糊而輕聲地說着心意:“不如你。”
“你說什麼?”風聲帶走了刻意壓低的話語,應若隻看見他嘴角微動,卻不知他說了什麼。
那一念流轉的記憶裡,藏着誰的期盼,誰的歡喜。
“沒事吧,怎麼魂不守舍的?”應時關切的聲音傳來,應若眨了眨眼,隻是說:“我剛已經休息了一會兒,沒事的。隻是審判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些他以前的記憶。在他成魔之前,還是個妖的時候。看起來,和今天的他,完全不同。
不過他來找我們,是要阻止我們恢複靈脈嗎?看來我們和他之後還會再遇見。”
“魔族為了增強力量,在各地作亂。單這一個金靈脈之地就已經被毀壞成這般,其他四個地方恐怕更是難以預料了。”墨悅也道。
“是啊,魔族是意欲控制靈脈所在之地。”應時接上,而後又緩下步伐,同走在後面的杜嘉毅并肩,“明日我們就要走了,别忘了和沐姨好好道别。”杜嘉毅笑着說好,他是真的接受一切了,自然會珍惜所有。
應時說完,又快走幾步趕上應若,一起下山去了。
回到城中,已是傍晚,天忽然陰沉起來,下起了小雨。杜嘉毅說回去陪沐月,大步回去了。墨悅和花染則說要去聽書,二人便也笑着手牽着手跑開了。
杜嘉毅回到杜府,沐月正等在院中的亭子裡,見他回來,很是歡喜地迎過來,上下仔細打量,噓寒問暖。
杜嘉毅明白認親之事是假,與魔族蓄謀串通好的,是真。但那也都是孟仁所為,沐月不過是一個的母親,他面對着這份陌生的關心,有些許的無所适從,但更多的,卻是想要落淚的沖動。
或許是因為,這樣直接明了的、坦誠無比的愛,總能讓人感動。又或許,是真正的母子連心。
杜嘉毅平生第一次吃着有人特地為他準備的飯菜,隻覺無比美味,是家的味道。他也不時地給沐月夾菜,和她說說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最後,他終于叫出口:“母親。”
沐月紅了眼睛,連聲應道:“我的孩子,回家了。”二人相擁在一起,久久不分開。
“我知你心中有大義,去吧,娘支持你,在這裡等你回來。”
“好。”
花染和墨悅這邊,在茶樓聽戲。這一回,講的是天地初開之時,龍神與魔的故事。
“話說這女魔頭,妖娆妩媚,長裙曳地,輕紗漫舞,所過之處,生靈塗炭。
一日她在樹下,瞧見一個豐神俊逸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為妖和一些不知名的小獸療傷,不曾嫌棄他們身上的塵土,不曾在意他們的躲避,不曾惱怒他們有意或無意地試探,隻是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以為神明無欲無求,無情無愛,卻未曾想,神是這般的。她不禁想,既然如此,那他對魔會是如何呢?時間生靈皆避我如蛇蠍,那他呢?
于是,她自樹木的陰影中走出,将自己僞裝成一個無辜受傷的小樹妖,緩慢地行至他身後某處,狀若無力般跌倒在地。”
“诶!”台下衆人皆是為這俗套的情節而不滿,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龍神大人定然是不會被着女魔頭迷惑的”、“神魔勢不兩立”……
說書的先生無奈一拍案幾,伸手示意大家安靜,“罷了,既然諸位不愛聽這個,那在下快些講完便是。”
“那女魔頭意圖誘惑龍神,怎知這一切早已盡在龍神的掌控之中,一切種種,皆是他故意引魔入局。
最後的結局,龍神趁其不備,一劍刺入她心口,那女魔頭便就此消失了。”
“這才對嘛!”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歡呼着這個結局,魔就該被除掉。
花染和墨悅并不在意故事的細節,倒是想到了另一樁事,“應龍大人真的曾與魔族女子有過交集嗎?”
“不如,找個機會,我們同應若姐悄悄打聽一下?”墨悅和花染對視一眼,打定了主意。
說書先生接着又講起另一個故事,“話說上古大戰中,有一位龍神,和三位大妖在戰局中舉重若輕。其中一位樹妖大人,我先前已經講過,今日我給諸位細說這另兩位妖族的将領。一位是朱厭,一位是桃木妖……”
“你的先祖是朱厭,那桃木妖,會是你誕生地的桃木嗎?”花染不禁心生好奇。
“或許吧。”
一方光芒,一頃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