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澤生背着小背包去丹鼎司之後,景元總能很快恢複成平日那種慵懶而可靠的樣子,但……實在看着有點怪。
他們一開始其實連這些都不是很能接受,直到昨天景元翻牆試圖出門,被澤生逮了個正着,然後——
殼裡發育了七百多年的怪力小持明扛着景元回卧室了。
看着景元難得震驚貓貓頭的樣子,青镞都要忍不住給他鼓掌。
5
午間,景元數着時間等澤生下班來接他,列車組小朋友們順路跟着他哥來玩了。在神策府玩時,穹提到了彥卿數量詭異的零花錢。
小持明想了想說:沒辦法,景元自己當時都沒有這種東西,肯定沒個數。
“将軍,您當年都沒有零花錢的嗎?”
“沒有。”景元攤手“我哥作證,真的很長時間都沒有。”
“……”好慘。
彥卿目露同情。
這件事情青镞倒是不清楚了,她到景元身邊時,他早已經是有獨立收入的大将軍了,既是前劍首之徒,又出身地衡司家族,策士也就自然而然覺得景元不會缺錢花。
實際上,景元的幾個監護人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鏡流沒帶過這麼小的孩子,軍中吃穿用度不愁,錢财于她是身外之物,因此沒留意過徒弟的開銷。
景明和浮舟這對忙碌的夫妻也是心大,覺得既然進了雲騎軍,封閉訓練,那景元也就該收收心,不必要多留零花錢,有問題他師父估計也不會不管。
就這樣,明明監護人都是不差錢的主,但景元也确實沒什麼錢可花,以至于到現在對正常往孩子該有的開銷毫無概念。
“不過也不算什麼,畢竟飯可以吃雲騎食堂,聚會的時候白珩姐和應星哥總會帶點好吃的,若我受了傷,還能去丹鼎司找楓哥和澤生哥蹭糕點。”
聽到這裡,丹恒有了些零碎記憶,但并不妨礙他的驚訝:丹楓一直以為隻是小孩嘴饞呢。
蹭飯的次數多了,某次發現他牙龈出血後,澤生起了疑心,去問了問他的幾個監護人,這才知道幾個心大的沒給他分點零錢,也沒人想起來給他送點水果蔬菜。
景元至今還記得澤生好聲好氣讓他先站在門口别進去,自己一臉鐵青的站在他家客廳裡惡龍咆哮的樣子。
“這孩子的熱浮羊奶斷了五個多月!水果幾乎沒有,蔬菜攝入全靠食堂那點包心菜,個都不大長了,你們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雲騎食堂原來沒有麼?”景明震驚。
“你去雲騎食堂再找出一個跟他一般大小的小孩子來?”
澤生一腳踹過去,不過因為矮墩墩的身高,沒什麼威力,威懾力全靠怒火聲張。
“原來他師父不管這個嗎?”浮舟瞳孔地震。
“……所以說你們知道人家隻是景元的師父,而不是他爹媽嗎。”
矮個持明氣的七竅生煙。
粗心的家長們心疼的抱着自家崽崽,難過的發現家裡的小貓崽真的沒長個。
其實雲騎食堂的肉類還是很豐富的,奈何景元受不得熱,每每訓練完總沒什麼胃口,油乎乎的肉蛋更是吃不進去,隻能多扒拉幾口白飯了事。
于是,在丹鼎司實習的澤生在相當一段日子裡,成了景小元唯一官方指定的零用錢和健康食譜的來源。
景元真的很喜歡吃澤生的特制營養果凍,尤其是夏天。
“所以彥卿也要多喝浮羊奶,多吃蔬菜,不許光吃肉。”景元惬意的幹掉一瓶浮羊奶“将軍我能有現在的身高,小半功勞都在澤生哥身上呢。”
雖然他哥自己不長個就是了。
6
“總感覺你肯定還有别的事要做。”
“确實,不親眼去看看,總覺得不放心。”
澤生快步挪動他的小短腿,景元貼心的放慢了步伐。
“想去哪兒?給你控制一下運動量,大病初愈活動太多容易更難受。”
“這個嘛……”景元低頭看去“真的不能在整個羅浮都走一遍嗎?”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澤生作勢拽他往神策府去。
老實了一整天才換來的透氣機會,景元才不想這麼快回去。
“那……我們隻去雲騎軍?”
雖然符玄彙報過傷員的安排,但他總想着親眼看看。
“其實你要是想逛遍六司也沒問題。”澤生試圖展示肌肉“我可以扛着你走。”
有點太過丢人。
“哥,将軍還是要面子的。”
“不覺得很酷嗎?”小持明說“可不是所有人八百多歲的時候還能讓哥哥背的。”
說的很有道理。
但景元覺得還是自己走路比較酷。
7
他們走過長樂天,走過星槎海,在宣夜大道逛街,在流雲渡拍照,去天舶司玩全息投影被馭空司舵碾壓,去太蔔司偷偷玩窮觀陣被兢兢業業的太蔔大人丢出去,去工造司玩新造的機關順便聽公輸先生唱戲。
必須得說,羅浮的大家還挺開心能見到景元的,這次動亂并不如何影響普通人,然而到底心裡發慌,見到将軍後倒是都松了口氣,送的禮物攢起來幾乎要高過澤生。
好在持明力氣在線,他沒讓景元幫忙也順利把禮物運到了雲騎軍駐地。
看過戰友們的恢複狀況後,景元也終于放下心。
開心的人群裡沒有丹恒,在路上遇到他時,澤生總覺得他帶了點避之不及的味道。
澤生挨着景元坐下,分給他一個餅。景元隻看一眼包裝就知道,這肯定是他念叨了好幾天的工造司特産胡蘿蔔餅。
他哥還是慣着他。
想到剛才丹恒的反應,澤生狐疑的擡頭:“那孩子對你避之不及的樣子,你得罪他了?”
“沒有,我冤枉。”景元舉餅發誓。
“老實交代,你肯定吓唬他了。”
“嗯……可能他以為我真的當他是丹楓吧。”
“這樣啊。”
景元聽澤生忽然沒了動靜,低頭看他,見小持明擰着眉,鄭重其事的拍拍他的大腿,說:“别怕,他畢竟不是你親哥,忘了很正常,我就不一樣了。”
“……哥,咱們一個仙舟人,一個持明人,怎麼才能是親生的啊?”
“反正差不多這個意思。”小個子的黑發持明說“現在你不必擔心我忘了你。”
“以前你總說等個五六百年再傷心,現在倒不用愁了。”景元靠坐在廊柱旁,曲着腿,墊在澤生身後“當年讓我提前傷心六百年,就為了給我留這份驚喜?”
“不喜歡?”
“喜歡,非常喜歡。”
這是他這幾百年來,收到過最好的禮物了。
白發将軍沐浴着陽光,久違的如少年時一般朗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