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人短生，他們的看法，怕是不會被天人放在眼裡。”她卻嘴上不肯認，說他們不過也是被景元的花言巧語蒙蔽，讓他牽着鼻子走罷了。

然而傲慢的當真是天人嗎？唯有受到賜福的仙舟人才能被『星神後裔』持明放在眼裡，族内的種種心态，她都清楚。

景元的态度呢？他或許當真心胸寬廣，用人不拘，可為什麼……他早該看出持明的虛張聲勢，又為何要将這種隐患留到如今才決定處置？

“此言差矣。”将軍搖搖頭，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仙舟因天人而起航，然而聯盟之所以是聯盟，卻不隻是為天人。無論長壽短生，狐人總是聯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而為了更好的未來，改變是最困難、也是最必要的。”

他指了指窗外隐約可見的蘇生建木：“既然天人能對『壽瘟禍祖』發出巡獵之矢，那麼持明也該知道，諸位身上的『不朽』血脈，并非是聯盟接納持明的緣由，長老們想必清楚這一點。”

“真正讓持明在聯盟有一席之地的，并非隻是那許多年前雨别的選擇。”景元說“更是每個持明在數千年間對巡獵道路的踐行與聯盟發展的貢獻。”

“聯盟理解持明不安的緣由：出于客觀原因，持明人口在聯盟中的比重不斷下降，然而這并不意味着天人和狐人将舍棄自己的盟友、同袍，也并不意味持明将在聯盟低人一等。”

更不意味着兩族年輕人甘願在持明面前俯首，隻為了照顧他們可憐的自尊心。

“我知曉龍師中有人不滿雲騎鎮守古海……可此次災禍中，我們也并未舍棄鱗淵境，不是嗎。”

遍體鱗傷、衆目睽睽之下被前任龍尊扛出來的将軍如是說。

當然沒有比這更好的證據了。

這對聯盟有什麼好處呢？她問。

他們大可以掀了棋局，舍了居心叵測的持明去尋下一個盟友，何必溫吞那麼久。

他笑了笑：當年仙舟接納狐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們隻是這樣做了。

何況那麼多無辜的持明，倘若因少數人連坐，聯盟亦于心不忍——藥王秘傳也不止一族人呢。

“素昧平生的星球亦能得到聯盟盡力幫扶，莫非到了自家人身上，卻要一刀兩斷嗎？”

隻是龍師們不将他們視作自己人罷了。

4

神策将軍看起來很好說話。

然而龍師知道，他并沒有給她更多的選擇。

??持明沒有能掀翻桌子的力量，也沒有能洞穿景元布局的理性，便知道他的目的是聯盟一統，也無法掙脫這壓倒性的實力。

而持明族内像自己這樣的人，又真的能拒絕他給出的願景嗎？

是，誠然接受他的橄榄枝會失去部分所謂的族群凝聚力，然而好處卻也擺在面前——丹鼎司。

在如今包羅萬象的羅浮，并非隻有雲騎一條出路，而面向星海後，鱗淵境的藥材、他們所擁有的秘法都将成為力量。

景元換下了司鼎，毫無疑問，這是個信号。六禦之一的風評在藥王秘傳作亂後跌落谷底，神策府必不會坐視不理，這将是丹鼎司的重振，也是醫藥見長的持明的機會。

倘若拒絕了他的邀請，大概會面對更加可怖的壓力——仔細想想，她也沒什麼能給那些老古董通氣的，景元給她猛灌一頓雞湯，看似安撫拉攏，卻什麼有用的也沒說。

至于他即将與龍師掰手腕這件事情，誰都知道，隻或早或晚，等着被釜底抽薪、或者一粒引爆的火花。

景元拉攏了多少人？又準備到了什麼地步？巡獵的大軍開始返程了嗎？其他将軍又作何看法？他甚至不再避諱的護着龍女。

她想了許多，最後隻重重的歎氣，似乎是煩悶，又似乎是如釋重負。

這位将軍當真是弄清了他們每一支的訴求，也笃定在不涉及繁衍時他們無法真正團結，正分而擊破，溫水煮青蛙呢。

但是。她想。或許變化也是不朽的一部分。

既然無力反抗這種變化，那麼，不如想想如何應對它。她慣常如此的。

5

古海啊…

龍師站在大殿上，立了許久。

我們是時候，再次迎來變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