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雙方都不願意來,江知意将這個結果告訴老師,老師卻不信。
他不相信在高三這個節骨眼兒上,父母會一點也不管孩子,在他的邏輯裡,江知意一定是怕被父母罵,所以才撒謊說父母都不願意來。
老師說:“江知意,現在要是離高考隻有十幾天我就不管你了,但現在才剛開學!剛開始就是這樣的學習态度,後面怎麼辦?你是不是覺得現在能考什麼成績,高考就是什麼成績?我告訴你高三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前面成績好的照樣會掉下去,成績不好的也能後面追上來!無論如何我今天要見你家長一面,你繼續去打電話,等你家長來了再回教室上課!”
江知意:“……”
她握緊口袋裡的手機,一言不發又離開了辦公室。
重新回到走廊,江知意摸出手機,在樓梯間坐下,将通訊錄裡的“蘇語琴”和“江淮平”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淚終于掉下來。
兩人那樣的态度,她哪裡有勇氣再給他們打第二次電話。
遠遠的,樓下有腳步聲響起,有人快步跑上來,江知意擡頭,看到是王鑫。
他應該是上廁所回來,看到她後明顯愣了一下,腳步一停才慢慢走上來,語氣帶着幾分小心翼翼:“江知意,你怎麼了?老師罵得很難聽嗎?”
說完又自顧自接話:“你别理他!班上人都看得出他就是有病,就是針對你!”
江知意擦了擦眼淚,搖頭道:“我沒事。”
王鑫抓了下頭發,想安慰又不知從何安慰,沉默了會兒開口:“那你……”
他眼神糾結,大概是想問“那你怎麼還不回教室”,卻又怕她臉皮博,一開口戳到她的痛處,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江知意:“我沒事,你先回教室吧,我等下就回去。”
王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猶豫半晌才說:“那我先回去了。”
他側身從她身旁走過,兩步之後又停下來,回頭看她:“江知意,你别放在心上,老師就是有病,别理他。”
江知意聽到聲音也回頭看他,聞言,她點了下頭,又沖他揮手。
王鑫這才向教室跑去,一聲“報告”後,他走了進去。
走廊又恢複安靜。
江知意抱着膝蓋沉默半晌,決定再給江淮平打一次電話。
通訊錄從字母“A”開始往下劃,與此同時,樓下再次響起腳步聲。
從容不迫,不急不緩。
江知意沒有在意,往牆邊挪了挪,準備給來人讓道。
她低着頭繼續往下劃手機,點開“江淮平”的名字後,腳步聲也在下方停住。
下一秒——
一道她過耳不忘的聲音響起。
“哭什麼?”
手指在虛空中頓住,江知意猛地擡頭。
猝不及防間,她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在校門外和養老院外,兩次見到的男人。
與前兩次一樣,男人仍是一身筆挺有型的西裝,即便江知意不懂西裝不懂布料,也能看出它的嶄新和昂貴。
看起來不像老師,那麼——
他是學校裡的領導?
江知意呆呆望過去,倒是男人看清她臉上的淚痕,微一挑眉:“哭成這樣,挨老師罵了?”
“你是學校的老師嗎?”江知意問。
不知是哪個字戳到他笑點,男人忍不住輕笑了下,回答:“當然不是。”
他向她走近:“隻是來學校辦事。”
剩兩級台階時,男人停下,微微俯身:“你呢,不上課在外面哭什麼?”
“沒什麼。”兩人距離有些近,江知意不習慣地躲開了一點,回答完又往邊上挪了挪,示意他可以從旁邊走。
男人卻不動。
見她躲開,他識趣地後退,恢複成站直的姿勢,頗有耐心地繼續問:“被老師罵了?還是被叫家長了?”
說到後半句時,江知意眼皮一跳,下意識擡頭看他,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男人見她擡頭,又露出一個“猜中了”的輕笑。
他擡手看了下腕表,狀似随意道:“正好,我這會兒不忙,你要是害怕被罵,不想被家長知道,我可以幫你去見老師。”
江知意心裡“咚”地一跳,一時不知該思考哪一件事才對。
她睜大眼睛望着屢次出現在她面前的男人,大腦像生了繡的機器一樣,所有的思緒都變得緩慢。
他是誰?
他為什麼幫她?
還有……他看起來這麼年輕,怎麼冒充她的家長?
江知意眨了下眼睛,問道:“可你一看就不像我爸爸。”
男人看起來的确太年輕了。
雖然舉手投足的氣質十分從容淡定,成熟穩重,但僅從臉看,他比她幾乎大不了幾歲。
“誰說隻有父母才算家長?”傅延青挑眉,“還有哥哥呢。”
哥哥?
哥哥……好像也不是不行。
江知意明白過來,緩緩站起來:“可以嗎?”
男人沒急着回答,緩步又上一級台階,直視着她的眼睛道:“前提是,記住我的名字。”
“幫你去見老師可不是真的讓你把我當哥哥,記住了,我叫傅延青。”他語速放慢,一字一字道,“傅延青,我的名字。”
傅、延、青。
江知意盯着他的臉,在心裡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