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是在一個白色的房間醒來的。
白色的天花闆,白色的牆,白色的被子。
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她愣了幾秒,想起最後的記憶是被傅延青帶走,猛地從床上坐起。
江知意低頭,首先發現自己的校服外套不見了,隻剩下裡面的衣服,接着擡頭,又看見外套好好地挂在衣架上。
不止外套,還有她的書包。
她呆呆望了幾秒,目露疑惑。
……這是什麼地方?
傅延青人呢?
陡然被人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江知意的心咚咚跳着,她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向門口走去。
透過門上的玻璃,她看到外面是一條走廊,走廊上有兩個人,一個她不認識,另一個,就是帶她過來的傅延青。
下一瞬,傅延青似有所感,擡眸望了過來,兩人的目光撞個正着。
接着他笑了,随口對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掐滅煙向她走來。
江知意慌忙後退,下一秒,門被打開。
走廊上的兩個人一起走了進來。
傅延青沒開口,倒是那人一臉高興:“你醒了,怎麼樣,身上還燙不燙,還難受不難受?”
被他這麼一問,江知意才想起發燒的事。
她摸了下額頭,燒退了些,真的沒之前那麼難受了。
她沒說話,那人自動領悟了她的意思,笑着點頭:“看來是好多了,我再去給你開點藥,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好了。”
說完他看向傅延青,等傅延青點頭,他才帶上門退了出去。
一時間就剩傅延青和她兩個人。
“好點了嗎?”死寂般的安靜後,傅延青先開口。
他沒靠近,隻是站在原地遙遙看着她問,看起來一副關心她的樣子。
可江知意知道,這是傅延青的地方,隻要他想,這裡可以發生任何事。
江知意覺得自己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生怕踏錯一步,說錯一個字。
“這是哪裡?”她忍着害怕,盡量平靜地問。
“私人病房。”傅延青言簡意赅,“你不是發燒了嗎,我帶你來看病。”
“我……不用你帶我看病,我回家就好了。”
“回家病怎麼好?”男人皺眉,“剛才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再開點藥休息一下,明天就能好。你要是回家,怎麼也得兩天。”
“不用。”江知意連連搖頭,重複道,“我回家就好了。”
男人眉皺得更深:“你有急事?我的醫生經驗豐富,不比醫院的差,在這兒能好得更快,為什麼非要回家?”
“我媽媽還在家等我。”江知意搬出蘇語琴,“我沒回家她會着急的,會到處找我,如果她問到老師那兒,我沒法解釋。”
傅延青聽完不為所動。
他緊緊盯着她,好似完全不在意她家裡人會着急,又或者,是看穿了她在說謊。
空氣緊張得像要凝固,江知意竭力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傅延青低眸,思索了一秒,緩步向她走來,問出一個問題:“你很怕我?”
就在他邁步的同時,江知意也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
幾乎是他邁幾步她就退幾步。
這副反應,不用江知意開口傅延青也知道了答案。
男人眸色一沉,停住腳步,接着問:“為什麼怕我?”
江知意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咚咚咚,跳得她喘不過氣。
她确實怕他。
怕他這個人,也怕他未知的目的。
可她不能這麼回答他,隻能反問:“那你三番五次地幫我又是為什麼?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想要……
傅延青自然無法回答她。
因為真實的理由太荒謬,一來系統不讓他說,二來他說了她也不會信。
不過江知意這麼回答,他倒是有些明白她為什麼怕他了。
他了然一笑,換了個正常的理由回答她:“因為你有些地方很像過去的我。再者,你們老師都給我打電話了,我總不能視而不見。”
男人說完轉身,從衣架上取下她的書包和校服:“既然你急着回家,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取完東西,他又看向她,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去陌生的地方,是不是覺得不安全?”
江知意愣住。
“是我草率了。”傅延青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鄭重又認真地看着她說道,“你不喜歡,以後不會了。”
*
穿好外套背上書包,江知意跟着傅延青來到地下車庫。
車庫很大卻很空,隻停着寥寥幾輛車。
沒走幾步就看到傅延青标志性的黑色SF812。
她自覺走到後座,正準備拉車門,男人的聲音響起:“坐後面,你把我當司機了?”
她手一縮,立刻擡頭看傅延青。
表情像犯了錯一樣,茫然又無措。
傅延青忍不住笑了一下,走上前為她拉開副駕的門,解釋:“如果車上隻有兩個人,且開車的人不是專職司機,為表尊重,你要坐副駕,這是社交禮儀。”
說罷低頭看她:“記住了?”
江知意眨了下眼睛,點頭。
傅延青忍不住又笑,轉身繞過車頭,也上了車。
等車駛出地庫後,江知意問:“我可以開窗嗎?”
傅延青剛想說發燒了還吹風,下一秒又想起她害怕陌生的環境。
他不由感慨,這姑娘的警惕心确實很重。
不過也不算壞事,起碼她懂得保護自己。
他點頭,江知意便将車窗降下去一些。
雨已經停了。
雨後的空氣吹進來,清涼微冷,吹亂了江知意的碎發。
她抱着書包望向窗外,病恹恹的模樣,眼睛卻沒有一刻離開過外面的風景。
傅延青無意瞥了一眼,明白過來她在記路和觀察環境。
倘若出了什麼意外,這便是她為自己準備的後路。
也好。
如果這樣能讓她安心,也挺好。
車一路向前,開到某一個地方時,江知意突然感覺有種奇異的東西從身體裡穿過。
那感覺冰冰涼涼,像迎面給了她一個擁抱,再從後背穿出一樣。
她皺了下眉,環視起周圍,發現并無異常。
再看傅延青也一臉正常,江知意不由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是錯覺吧?
她好好地坐在車裡,什麼都沒看見,應該是風吹過的錯覺吧?
離家還有一站路時,江知意讓傅延青停了車。
下車站在熟悉的土地上,她心裡的安全感終于回來幾分。
她來到主駕的窗邊,禮貌道别:“那我回家了,再見。”
“等等。”傅延青遞給她一個紙袋,“醫生開的藥,回去記得吃。”
江知意遲疑地接過紙袋。
坦白說,到這一步,傅延青為她做的已經很多。
從第一次撿回書包到現在,若說他想謀财害命,他有無數個機會可以下手,但他沒有。
或許,他真的如他所說,隻是覺得她像曾經的他,所以日行一善,選擇幫她。
……又或者,他還有她想象不到的目的。
見她收下,傅延青淺淺笑了,叮囑道:“回家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江知意點頭,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又轉回來。
她來到車窗前問他:“你去學校接我時,為什麼沒開車?”
“你覺得呢?”傅延青反問。
見她一臉不解,他自問自答道:“不是不喜歡我在顯眼的地方等你嗎?把車停遠,不就不顯眼了?”
江知意的眼神一下變得複雜。
傅延青毫不在意,接道:“下次還有什麼介意的就直接說,我尊重你。”
江知意愣愣盯着他,好一會兒才擠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