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東擡眼望着，眼神裡露出了一絲冷漠。

林東潇又問：“這麼多年，怎麼會不開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問我，我該問誰呢？我堂堂江家大小姐，嫁給林棟之後，自願成為了家庭主婦，放棄了我最愛的畫畫事業。然後呢？因為他的職業，他死了，我隻是想把我的孩子撫養長大，但是呢，我的歡歡因為他，被車直接撞死了。她是我的女兒，我養了那麼多年，要不是因為他，歡歡會死嗎？我恨他，我原來并沒有想賣這套房，但我的佳佳也生病了，肯定是因為他，所以佳佳遭報應了。我就是想賣掉這套房，她憑什麼不同意？

女人的聲音從憎恨慢慢變成了迷茫，然後又變成了憤怒。

林東潇消化了會兒，又問：“隻是因為這些嗎？”

江蘭捂着眼睛，悶悶地說：“她說想去林棟的墓地，但我不同意。”

祁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為什麼不同意？”

“我隻是不想讓她去見那個壞人。”

林東潇抓住了漏洞，疑惑地開口：“林念佳不知道她父親的墓地嗎？”

“林棟去世的時候，佳佳才三歲。她隻去了一次，後來我再也沒有帶她去過。”

林東潇又問：“可是，我聽我母親說，你們是自由戀愛，當年轟動了整個南桉。僅僅是因為這些，你對他隻有恨，沒有愛嗎？還是因愛生恨呢？”

江蘭回憶道：“當年，林棟是一個剛剛進入警局的新人。有一次，我在外面青雲巷逛街，被小偷搶了錢包。他剛好在青雲巷執警，我匆忙抓着他，告訴他我錢包被偷了。然後，他直接拉着我進入了一個神秘的巷子，把我安頓在牆邊，一個人向前追去。五分鐘後，他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上還拿着和他不符合的碎花小包。

“他人長得很帥，皮膚雖然曬得有點黑，但眼睛很亮。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後來，我們加了電話。經常約着吃飯，聊天。順其自然地就在一起了。”

“婚後的他雖然忙碌，但還是會抽出時間陪着我，我們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自從歡歡生下來，他越來越忙，一星期隻有一天時間在家。我情緒變得越來越敏感，雖然說我是媽媽，一直在照顧她，但事實上的是她在陪着我。”

“又過了兩年，佳佳出生了，他沒有在醫院陪産，我一個人辦理了所有事情。那時候，我隻知道他在辦一件大案，沒有在南桉。”

“之後就是他的死訊了，我從不敢相信到麻痹自己，一直都沒有接受他的離開。”

“我努力當好一個媽媽的角色，撫養着兩個孩子。”

“再接着就是歡歡被車撞，從那以後，我開始患得患失，我害怕我的佳佳會和歡歡一樣離開我。”

……

說到這兒時，江蘭已經泣不成聲了。

祁東沒有安慰她，靜靜地站在一邊。

林東潇從桌上拿了兩張抽紙，塞到了江蘭的手裡。

江蘭擦了擦眼淚，又說：“是我的錯。昨天晚上我和她說，如果那次是她死就好了。”

祁東兩眼猩紅，惡狠狠地說：“你不配當林念佳的母親。”

林東潇也說：“阿姨，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江蘭悶悶地哭着。

周易北到的時候，江蘭還在抽泣。

他滿臉疑問：“怎麼回事？”

祁東壓着脾氣說：“不用管她，讓她哭吧。”

周易北眼角一跳，拍了拍林東潇。

林東潇“诶”了一聲：“造孽啊。”然後在周易北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聽完周易北看了江蘭一眼，憤憤地說：“林念佳的這個母親不要也罷。”

江蘭無地自容，然後從病房裡跑了出去。

周易北說：“對了，阿東，我看了醫院門口的監控，姨夫找過她。”

林東潇問：“誰？”

周易北又說：“祁伏和她吃了頓晚餐，然後把她安全送回了家。”

祁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林東潇說：“他們怎麼會認識？”

周易北下颌一擡，看着祁東：“這不是現成的嗎？姨夫為了祁東真是煞費苦心，但他們的談話應該很愉快，至少林念佳回家的時候，并沒有缺胳膊少腿。”

林東潇“呸”了一聲：“哪有你說的這麼恐怖。”

兩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說。

祁東留下句：“你們幫我看會兒，我回家一趟。”直接走出了病房。留下他們兩人面面相觑。

“祁東不會要回家大鬧一場吧。”

“應該不會，他有分寸。”

“狗屁分寸，你忘記初中發生的事了？”

“這回應該不一樣吧。”

“我不相信。”

“咱們還是要相信他。之前是因為老師猥亵學生，祁東才動的手。”

……

初一那年，那天正好是11月3日，祁東母親的忌日。

14歲的祁東喝酒，抽煙，上網吧。雖然每天都去學校，但他從來不聽課。

每年的11月3日，他都會早早去墓地，然後安靜地坐着。等到了早上8點，起身回學校。這是他和母親的約定：必須要上學。

祁東到學校的時候，教室裡已經坐滿了人。這節是語文課，學的是古詩。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進門的時候剛好聽到了老師的解釋：關關鳴叫的水鳥，栖居在河中沙洲。美麗賢淑的女子，真是君子的佳偶。

老師說：“我很羨慕君子和淑女之間的愛情。希望以後大家都能遇到屬于自己的君子或淑女。”

那時的祁東嗤之以鼻，認為自己不需要愛情。

等到中午放學後，大部分學生都去了餐廳，他去便利店買了瓶水，然後漫步走回了教室。

祁東從後門的窗戶上看到了兩個背影，一男一女，老師正在輔導學生作業。他輕哼一聲：“真用功。”準備推門的時候，女學生猛地站了起來，生氣地說：“老師，你可以稍微離我遠一點嗎？”

男老師冷笑了一聲，直接把她按到了桌子上，嘴裡還說：“快讓老師好好摸摸，讓老師好好疼愛你。”

“别動我，啊，流氓……”

祁東直接一腳把門踹開，手握成拳，沖了過去。對着男老師拳打腳踢，等其他同學發現的時候，老師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旁邊的女生也吓暈了。

最後，祁東被學校嚴重處分，祁伏來學校把他帶了回去。

坐在車後座，祁伏一言不發，祁東直接把頭轉到了窗戶邊。在紅綠燈路口，正好是紅燈，他看見了一個穿着其他學校校服的女孩，慢悠悠地走着，還時不時地拿手擦眼淚。他心想：原來是一個愛哭鬼。等綠燈的時候，他往後看了一眼，那個女孩正好擡頭，皮膚白皙，兩眼哭得紅紅的，很像一個棉花糖。他想到老師說的美麗賢淑的女子，搖了搖頭，不是所有女子都是美麗賢淑的，還有愛哭鬼。

回到家，祁伏進行了半小時的理論教育，父子倆又大吵了一架，幸虧周易北那天找祁東有事，直接進去把他拽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