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三樓,樓道裡傳來一陣凄涼的歎息聲。仔細一聽,正正好順延到了302病房。
三樓的病房不像五樓的病房那麼大,但設施很齊全。
白色的牆壁拐角處,站着一位女士,穿着一件藍色長裙,裙子上有大量血迹,已經變成了暗紅色,雖然後面的頭發盤着,很高貴,但額頭前的頭發亂糟糟的,仿佛經曆了一場災難。她的眼睛裡面有紅血絲,亮得十分瘆人。
祁東沒有看她,兩步走到了病床前。微弱的氣息,額頭上的白色紗布,沒有血色的嘴唇,瘦弱的身體在病号服的襯托下,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明明下午還是活蹦亂跳,隻經過幾個小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剩下的人看到林念佳的時候,也大為震驚,這是經曆了什麼苦難?
周易北走到江蘭面前,輕聲說:“阿姨你好,我們是林念佳的朋友。她會好的,旁邊有休息室,您先去休息一下,我們在這裡照顧她。”
江蘭看到衣服上的血迹,屬實有點不像話,她點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祁東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眼神陰鸷,雙手緊握,青筋漸露,周身散發着冷意。
林以南站着窗邊,嘴裡吐出一口惡氣:“不是,我說,到底是誰,把一個好生生的女孩弄成這樣?”
林東潇若有所思,踱步走到病床前,仔細查看了額頭上的傷口,傷口在左上方,呈現一個凹進去的圓形,應該是費了很大的力氣,用腦子直接撞到了牆上。他在想:是不是抑郁症又嚴重了。
周易北拍了拍林東潇的肩膀,示意他到門口。
周易北問:“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林東潇皺着眉頭,眼神犀利:“我猜可能是她自己撞的。”
周易北又問:“會不會猜錯了?我覺得應該事出有因,下午的時候她情緒很穩定。肯定有其他問題。”
林東潇點點頭:“肯定事出有因,任何事情隻要發生,必定會留下痕迹。”
周易北“啧”了一聲:“可别和她媽有關系。”
林東潇歎了口氣:“我覺得有關系。我剛才觀察她,她的眼睛裡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哀愁,像埋冤,又像後悔。但她好歹是江家大小姐,按理說應該脾氣溫和,怎麼會如此,嗯,對自己的女兒心生怨恨呢。”
周易北沒說話。
空曠的走廊裡隻有護士推車的聲音,像暴雨前的甯靜。
“你們猜到什麼了?”祁東陰沉的聲音在他們背後襲來,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讓人後背涼飕飕的。
周易北看到他眉眼間壓抑不住的怒氣,心裡想,壞了,原來的南桉小霸王又回來了。
林東潇沉思良久:“事出有因,我們先去調查一下林念佳從醫院離開後的路線,然後再和她母親談一談。”
周易北補充道:“小東,天道好輪回,隻要做過,必定有蹤迹。你在醫院陪着她,順帶把你的胳膊養好。這件事情交給我們去辦。”
祁東冷笑一聲:“有消息立馬通知我。傷害她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周易北和林東潇對視了一眼,默默禁言。
已經深夜了,天空漸漸變暗,隻剩下知了的叫聲。夏夜的風,吹得人很舒服,隻是床上的人依舊閉着眼睛。
“不早了,你們先回吧。”祁東看着病房裡的四個人,緩緩說道。
林以南:“東哥,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張柯:“明天我再來。”
周易北眼睛一眨,了然于心。他說:“明天換個病房,這樣你們倆就能一起住了。今晚我讓他們支個小床。”
祁東搖搖頭:“不用了。”
林東潇說:“旁邊有休息室,你累了,給我打電話,我看會兒,你去休息。對了,我在醫院六樓有單獨的房間,你可以直接上去。”
“我們先走了。”
等他們走後,祁東去洗手間,拿了一塊濕毛巾,輕輕的擦了擦林念佳的臉,紅色的血迹終于消失,露出了幹淨的小臉。他把手放在她小臉旁,用指腹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大手和她的小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就那樣一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嘴裡喃喃道:“念念,你疼不疼啊?”回應他的隻有虛弱的呼吸。
祁東沒有去休息室,就在牆上靠了一晚上。
夏天的太陽五點多就從西邊升起,整個病房裡隻有機器的聲音,心電圖的軌迹呈現一種微弱的幅度。
林東潇七點去醫院的餐廳買了早飯,粥,豆漿,雞蛋,包子,餅。由于昨天晚上祁東沒有吃晚飯,他怕他餓壞,早早地醒了,
“你是不是沒睡覺?”林東潇看着祁東兩眼都是紅血絲,病号服穿得皺皺巴巴,像沒有骨頭一樣地靠在牆上,眼睛看着床上的人。
他把早飯放到桌子上,看了一下林念佳的情況。然後坐到了祁東旁邊。
林東潇說:“我已經找人去查了,最遲今天中午就會有消息。”
祁東眼睛裡一副死氣沉沉,沉默不語。
林東潇“诶”了一聲:“林念佳會沒事的。你先照顧好自己,如果你身體垮了的話,她怎麼辦?”
祁東還是一言不發。
“我跟你說,祁東,你再這樣下去,你就不用照顧她了。我不會讓你再看她一眼。”林東潇大聲說道。
祁東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林東潇直接飙出了髒話:“我c,你……。”一個醫生在病房裡說了整整五分鐘髒話。最後,他閉上了嘴,氣呼呼地坐在了沙發上。
沙發離祁東是病房最遠的距離。
過了許久,江蘭提着包,緩緩走了進來。
她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眼睛裡帶着一絲猶豫,眼眶微紅,面色蒼白,好像還沒有緩過神來。
她站在拐角處,依舊是昨天那個位置,剛好能看見林念佳的臉。
江蘭問:“她還沒有醒嗎?”
林東潇說:“沒有。你能和我們說說昨天發生了什麼嗎?”
江蘭搖搖頭。
林東潇又說:“江女士,隻有知道她的心結,才能讓她盡快醒來。”
江蘭皺着眉頭,眼睛沒有焦距似地看着床上的人。
“昨天晚上我們吵了一架,我話說得有點嚴重,然後就……就變成這樣了。”
“可以再詳細一點嗎?“
“額,我想要賣掉房子,她不同意。“
“華門宜玺的那套房嗎?”
“對。”
“你為什麼要賣掉那套房呢?”林東潇眼神嚴肅,犀利十足。
江蘭沒說話。
“是因為你的老公嗎?”
江蘭眯着眼睛,憤憤地說:“當然。要不是因為他,我們這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女士,你先冷靜一下。”
江蘭平緩了會兒,繼續說:“我隻是想賣掉這套讓我不開心的地方,我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