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英的洞府夠大,即便是驚春二人住了小半個月,也鮮少遇見她,不過吃食用品一應俱全,真沒虧待上他們。
這日天氣不錯,驚春在後院道場練着劍法,師父去前将最後一套招式傳于她,本以為練成全套劍法後,必能讓師父刮目相看,卻不想師徒竟然就這麼陰陽兩隔了。
“阿福啊,這套劍法名為大椿劍法,你可知道什麼是大椿?”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可這不就是棵上古神樹嗎?名字還不怎麼好聽。”
驚春彼時不過還是個小童,這是她來到積玉峰的第二年,經過了一年的養息,蒲如許發現她頗具天資,決定收她為徒,傳授功法。
聽了驚春的回答,蒲如許撫着胡須哈哈大笑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解釋道:“八千年一個春天,八千年一個秋天,凡人一萬六千載,神樹不過一年輪,這套劍法一共十六套,阿福你呀,慢慢兒練吧,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揮着劍,從木劍,到鐵劍,再到師兄尋來太初玄鐵,師父親自鍛造的長陽劍,積玉峰院内的海棠花開花謝,見證着每一次精進。
也不知練了多久,待驚春氣喘籲籲地收起劍時,她才發現李長英身姿妖娆地倚在院門口含笑望着她,見她收了劍,才出聲:“把你師兄叫上,掌門要見你們。”
已經是日落西山的時刻,天色都有幾分暗沉,可绮霞門上上下下燈火通明,如同仙境一般,來往的弟子都穿着自己最明亮的服飾,這一路走來驚春都移不開眼,要不是孔蘭舟及時拉住她,她都要貼到人家眼面前兒去了。
“雖說修行之人應淡泊心性,不應太過看重身外之物,隻不過我們绮霞門偏偏與世人不同,内外兼修方是真本事。驚春你既喜愛這些,不如留下來入我绮霞門?绮霞門女弟子衆多,必然有最适于你的功法。”李長英在前面打趣着,她是真喜歡這姑娘。
原本被勾走眼的驚春聽了她這一席話打了個哆嗦,瞬間收回視線,绮霞門着實富麗堂皇,可是積玉峰才是她的家,她永遠隻會有蒲如許這一個師父,“哈哈,長英姐姐說笑了,我入了绮霞門,我師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我可舍不得我師兄。”本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可李長英卻給她出了個“好主意”。
“無妨,你師兄也可留在我們門派,隻不過绮霞門鮮少招男弟子,他隻怕是得以……”李長英對着孔蘭舟上下瞟了一眼,俯身湊在驚春的耳邊輕聲道:“……爐鼎的身份。”
“不、不可!”驚春也是被吓了一跳,如若師兄成了爐鼎,她還有何顔面去見師父啊。
孔蘭舟不知這兩個女子在說什麼悄悄話,他也不好插嘴發問,隻在心裡想着見了绮霞門的掌門後該如何是好。
李長英笑而不語,繼續帶路,不多時就到了掌門的洞府,比起一路上見到的光景,這處洞府實在是樸素過頭,最低級的弟子寝房都比這華麗許多。
将這二人送至門口,李長英就輕飄飄地離去了,洞府傳來溫厚平和的女聲,“你二人一起進來吧。”
待進門行禮過後,驚春才敢偷偷擡頭打量着掌門。修真之人多不在意外貌容顔,順應天道變化,但諸如绮霞門這類功法特殊的門派,往往會選擇保持美貌,如李長英那種望之如同二八少女,實則百餘歲的修道之人數不勝數。可這天底下最在意容貌的門派裡,掌門卻是一副老妪模樣,讓人倍感疑惑。
“蒲如許這些年就收了你們兩個小娃娃?”太師椅上的掌門看似和藹,周身的氣息卻不尋常,最差也是化神後期的級别,頂着如此壓力,驚春着實有些吃力。
“禀過掌門,師、師父确實隻收了我二人為徒。”驚春咬着牙回了她的問,像是看出了他們的窘迫,許岚收了氣息,威壓瞬間消失,兩個小年輕長舒一口氣,這才緩過來。
許岚看着二十出頭的兩人,搖搖頭,“我這好堂哥還真是胡鬧,他如何能教授你們二人?真是……也罷,說說看,他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
堂哥?驚春和孔蘭舟對視一望,均是被這消息震驚到的神色,片刻後孔蘭舟接了話。
“我跟着師父已有二十二年,師妹比我小上五歲,六歲到的積玉峰,也有十四年了。二十二年來,積玉峰隻我師徒三人,師父教我練丹,教師妹劍法……師父自己原本是想閉關修煉,不曾想……出了這檔事,也不知師父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安好。”
驚春聽着師兄這番話,心裡又想起那個瘦老頭,她還沒成為天下第一劍修,還沒給老頭子揚眉吐氣,他就這麼抛下兄妹倆走了,誰也找不到他了。
派往天嶽宗的探子早已回禀過她,天嶽宗确實再無蒲如許的身影,供奉的魂燈也已熄滅,确定身死無疑。她閉上眼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等驚春将要跨出門去時,又出聲留下她。
“小姑娘,你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