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他才知她來自江州,成過親,有孩子,她的丈夫在孩子未出世時就已病逝,她未再嫁,而是攜子上京謀生,平日她出來做繡品生意時,她雇傭的丫鬟,會在家幫她照看孩子。
其實早前他觀她年紀,觀她梳着婦人發髻,就在心中猜測她應已成親,在決定下車走向她時,他清楚地知曉,自己可能正走向一個有丈夫的年輕婦人。
這有違禮教,但他更違背不了自己的心。幸而她的丈夫已經去世,不然他定會生出更加有違禮教的心念。後來的日子裡,起先她總是回避他,口中說是因為身份懸殊,可他總覺得那隻是她的推托之詞,她真正介意擔憂的另有其他。
他無任何介懷之處,他隻以真心對她,三年下來,她終于向他敞開了心扉,她願意與他永結同心,願意做他的妻子,願意為此去争取。想着身在宮中的慕晚,謝疏臨心中是牽挂的歡喜,縱使春夜涼風吹拂,他也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夜半時回到謝家,謝疏臨在門前下馬,跨走進大門沒幾步,就看見了父親。父親竟深夜未睡,就在影壁處等他,見他回來,夜風中冷笑一聲道:“你還知道回來。”
謝疏臨垂首向父親施禮,“兒子晚歸是錯,但夜晚寒冷,父親若有話訓斥兒子,明日派人傳喚就是,在此等候吹風,恐會感染風寒,請父親盡早回房休息。”
父親不接受他的關懷,冷哼一聲,未在門邊訓他,轉身向夜色中走去,聲音沉冷地道:“跟我進祠堂,我有話要問你。”
謝疏臨随父親來到府中祠堂,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中,向列祖列宗的牌位跪了下來。他跪下後,父親當着列祖列宗的面問他道:“你老實告訴我,淑妃娘娘召慕晚進宮這事,是不是你在背後撺掇的?!”
謝疏臨如實講了他求請陛下賜婚的事,說道:“應是陛下命淑妃娘娘以她的名義,召慕晚進尚功局侍奉。”
謝疏臨之父謝循,本以為慕晚進宮這事,隻是兒子向他妹妹求來的,沒想到會是陛下的意思,沒想到兒子竟敢求陛下賜婚。謝循登時繃不住滿腹怒氣,氣得頭腦發昏,口中連罵“孽障”“孽障”,抓起祠堂内的家法,就要往兒子身上打。
沉重的闆子才在兒子身上打了兩下,就被人搶抓在手中,是聞訊急忙趕來的謝夫人,謝夫人死死攔着丈夫道:“疏臨明日還要上朝呢!你将他打壞了,他要怎麼面聖?!再說陛下都答應了疏臨,你還為這事打疏臨,豈不是要同陛下對着幹?!”
謝夫人将陛下擡出來後,謝循不能再打,隻能氣得将家法摔了。謝循跺腳恨歎“家門不幸”,對從前引以為傲的兒子,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滿面憤恨地拂袖出了祠堂。
祠堂内,謝夫人擔心兒子被打傷了筋骨,在丈夫走後,忙扶兒子起來,着急問道:“身上疼不疼?要不要喊大夫來看看?”
謝疏臨搖頭說無事,謝夫人看兒子神色,知道他不在乎被他爹動家法,但對他爹對他失望至極的态度,是感到有些傷心落寞的。
謝夫人歎了口氣道:“其實一兩年前,娘就知道你總去找那個慕晚,娘隻是當不知道,那時娘想,那個慕晚,雖然身份太低又成過親、有孩子,進不了謝家的門,但你要喜歡,把她養在外面當外室也沒關系。”
謝夫人面上浮起一絲苦笑,撫着兒子的後背道:“其實娘當時還有點高興呢,想我兒子終于開竅了,知道喜歡女人了。娘以為你在外面有了慕晚,開了竅後,就會納妾,就會娶妻,怎能想到,你竟想明媒正娶這個慕晚,早知你現在會昏頭成這樣,娘就該在剛知道時,就出面阻止你和慕晚往來……”
“母親當時真那樣做,也是無用,與慕晚初相識時,我就已認定了她”,謝疏臨道,“我喜歡慕晚,隻喜歡慕晚,如果不能娶她,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娶旁人。”
若這話是十五六歲的兒子說,謝夫人還可當他隻是一時少年意氣,可她的兒子,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是朝廷中樞大臣,曾處理過平叛大事,在陛下那裡,甚至勝過他的父親。
兒子這些年不知拒絕了多少名門聯姻,兒子竟為能與慕晚成親求到天子面前。謝夫人聽兒子此刻語意之堅,像若他此生不能娶慕晚為妻,甯可孤身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