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猛地從噩夢中醒來,渾身都是熱汗,夜明珠的柔光不足以照亮榻上,但皇帝不用掌燈查看,也知自己衣下遺了什麼,黏膩濕熱的感覺像是糾纏不休的噩夢,幾乎每次夜裡做噩夢時,他身體都會這樣,可白天面對真實存在的美貌妃嫔時,他的身體卻從無反應。
噩夢是戛然而止,但他雖然蘇醒,卻對之後的每一處細節,都還記得無比清晰。那女子似乎也不好受,唇齒間不禁逸出些破碎的聲息,可即使如此,她還是強忍痛楚,要繼續折磨他,反反複複,不肯休止,直到他無法自抑,她才軟了身子,有水滴濺落在他的臉頰上,不知是她肆意的汗,還是痛出的淚。
她仍不離開,隻是暫作歇息,無力地伏在他的身前,将急促暖燙的呼吸,撲在他的胸膛上。似嫌夜晚苦短,而她所求甚多,沒歇多久,她又挺着虛弱的身體,堅持開始新一輪對他的折磨。
皇帝不願再深憶下去,可那時的點點滴滴都深深烙印在他腦海裡,無法摒棄分毫。皇帝懷着滿腹的怨恨赤足下榻,幾乎是吼着讓守夜内宦進來伺候沐浴,今晚在外值夜的正是陳祯,他聽到陛下吼令,連忙帶小太監掌燈入内,伺候陛下到浴殿寬衣入池。
小太監将陛下除下的寝衣捧走時,陳祯朝裈褲某處瞥了一眼,就知陛下為何要深夜沐浴。其實陛下自登基以來,每月都會有這麼幾遭,而每一次,陛下都會為此大動肝火,像這樣的事,總是讓陛下心情極差。
陳祯對此是十分不解的,既然陛下每月都會有這麼幾遭,這說明陛下對女子是有需求的,既有需求,又何必壓抑不纾解,後宮中的娘娘個個美貌,陛下想要,直接傳來侍寝就是,如果陛下對後宮妃嫔都不滿意,那就再開選秀,選些喜歡的女子服侍,堂堂天子,何必壓抑自己呢?!
除了宮裡的娘娘們自己,和他們這些貼身伺候陛下的太監,誰能知道後宮對陛下來說隻是個擺設,這幾年陛下從沒真正召幸過妃嫔呢。若真是不近女色就罷了,可陛下這夜裡常有的表現,又明顯是血氣方剛,這樣矛盾的行為,真叫陳祯摸不着頭腦。
也隻敢在心裡想想,面上是不敢表露絲毫的,陳祯見陛下跨坐進浴池中後,也不要宮人近前搓洗,隻說“拿壺酒來”,就忙讓小太監取來陛下素日愛喝的玉釀春,将壺盞放在紅漆盤上,置飄于陛下身前水中。
蘭湯水波微蕩,載着壺盞的漆盤像是一葉随波逐流的小舟。皇帝又不免想起自己某日醒來時,已身在順風而下的輕舟上,那女子在辱厭他後,就将他随手丢棄。舊事對他來說是壓在心上的沉重枷鎖,對那女子,卻是随手一丢的飛葉,她對他棄如敝履,如今定早将他忘記,不知身在何處同何人逍遙自在。
皇帝越想越恨,恨那女子囚辱他,也恨那女子讓他體有隐疾。幸而這隐疾似乎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今日出了個變數,皇帝又想起慕晚,想起今日握她手的悸動,想起後來想再觸碰她的沖動,想着想着,皇帝忽然臉色一變,幾乎要将手中酒盞捏碎。
這幾年,皇帝隻會在夢中起反應,在清醒時,即使想起密室裡的舊事,也隻有滿腔憤恨,身下不會因此有反應。然而此刻,似乎因為不久前噩夢的影響,他在回想慕晚手腕肌膚的觸感時,他浸泡在溫熱蘭湯中的身體,竟漸漸有了反應,第一次在人清醒的時候,他的身體像是活了過來。
白天觸碰手腕的那次,不是一次絕無僅有的偶然,慕晚真是那個異數。如果慕晚是宮妃或宮人,或就是個普通的守寡商婦,皇帝定立刻召她前來,通過她的身體來測試自己的身體,看看自己身體是不是真的活了過來。
但是不能,因為她是謝疏臨求娶的人,謝疏臨這輩子就求過他兩次,謝疏臨對慕晚的情意不容懷疑。驟然湧起希望的心,又沉入了不可為的絕望中,皇帝憤憤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甩手将杯盞遠遠地擲在了水中。
“都下去!”皇帝令陳祯等人都退下後,将身體大半探出溫熱的蘭湯,想利用池外濕冷的空氣,讓自己的身體冷靜下來。
然而久久不能,最終炙熱的折磨将神思燒得混亂,迷亂不堪的心神如浴池水波疊蕩,皇帝也不知是想着慕晚,還是想着黑暗中的那個女子,才讓自己最終冷靜下來,身體得到了釋放,但他心中卻湧起無能為力的茫然,像遠處飄在水上的那隻酒盞,不知能蕩向何方。
夜已深了,想念娘親的孩子,也已在信賴之人的陪伴中,進入了香甜的夢鄉。謝疏臨将阿沅的小手送入被内,仔細為他掖好被角,方将帳帷放下,吹熄了燈火,腳步輕悄地退出了寝室。
外間,有嬷嬷在守夜,若是阿沅夜裡睡不安穩,嬷嬷會随時進去照看。阿沅身邊本隻有雲琴一個侍女,雲琴隻能在白天盡心照看,夜裡也需休息,無法時時看顧,謝疏臨不放心,就從謝家另調了幾名嬷嬷侍女過來,日夜輪流陪在阿沅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