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臨心中一驚,定睛看去,見竟真是聖上。他連忙走近前去,匆匆向聖上行禮,并問:“陛下怎麼來了?”
“朕來……朕來……”混亂思緒像亂麻堵在皇帝喉嚨中,皇帝因此說不出話來時,聽謝疏臨又驚聲問道:“陛下的手怎麼了?”
走出門就看見聖上站在他門外不遠,縱性情沉穩如謝疏臨,也當然會被驚到。但在最初的驚詫後,謝疏臨很快就反應過來,想聖上這會兒出現在這兒,應該是來喝他喜酒、鬧他洞房的。
還是十幾歲的少年時,聖上和他這表兄幾乎無話不說,曾在閑談中提過将來成家的事。聖上那時笑說,等表兄娶表嫂那天,表弟一定會到場喝喜酒,會親自鬧洞房。
謝疏臨記着這件往事,本來以為聖上今天會來喝喜酒的,但他與慕晚拜堂前,隻有内官送來了禦賜的賀禮,聖駕并未駕臨。謝疏臨遂想着今天也是殿試的日子,陛下勞神了大半日,應是龍體疲憊,所以不曾親臨。
謝疏臨就以為聖上今晚不會來用宴了,哪裡想到這會兒忽然會看見。本來謝疏臨感到很是驚喜,但才驚喜一瞬,他就看見了聖上沾血的右手,登時心中一顫。
聖上這會兒似乎失魂落魄,全不似平日精明幹練模樣,身邊又無半個内官護衛侍随。謝疏臨以為聖上可能在謝家遇刺見血,忙着急詢問聖上,看聖上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處,又警覺地審視四周,下意識将自己身體護在皇帝身前,像周遭黑暗裡若有任何危險突然竄出,他都會以身護駕,不惜性命。
皇帝将謝疏臨的動作看在眼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無事”,皇帝艱澀地開口,緩緩說道,“隻是你家園子裡樹太多了,朕大晚上沒看清,來這兒的路上,不小心被樹枝劃了下手,劃破點皮而已。”
謝疏臨仍不放心,怎的聖上到此無人通報,怎的聖上身邊半個侍從都無。謝疏臨擔心地追問道:“陛下身邊的人都哪裡去了?難道陛下是晚上一個人出宮的嗎?”
皇帝道:“朕帶了陳祯幾個,微服過來的,進來時沒讓人通報聲張,省得攪得賓客們吃宴的興緻。”
謝疏臨聽得越發擔心,語氣都凝重起來,“陛下龍體事關江山社稷,便是微服出行,也當帶上大量侍衛,怎能就帶幾個内官,若是有人獲知陛下動向,意欲圖謀不軌,陛下豈不是将龍體安危,将晟朝江山都置在水深火熱之中?!”
在他當皇帝後,表兄對他謹守人臣本分,時時恭謹侍君,恭謹到皇帝有時都感覺不大自在,覺得表兄在他面前太過謙卑了。然而此時的表兄,卻像回到了他還是太子時,因為他犯錯,因為擔心他,以表兄的身份,對他有些嚴厲地諄諄教導。
難道……難道他要在表兄的成親之夜,當着表兄的面,闖進洞房,逼問慕晚是否是那蛇蠍女子嗎?況且他所謂的懷疑,就隻是因一句“心病需用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而起,他隻是發現了一點巧合,而手上沒有任何實證,不但沒有任何實證,且他懷疑的念頭還打着一個無法解釋的死結——他應厭惡蛇蠍女子的觸碰,但他想親近慕晚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