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猜到沈醫生會這樣回答，但親耳聽到沈醫生說出後，又有了和想象中不同的感覺。

比喜悅多了分意外，比驚訝少了分焦灼。

“可你說的沒錯。”竹覺又說。

沈醫生困惑：“什麼沒錯？”

竹覺回答：“口是心非，沒有錯。”

“這樣啊。”沈醫生又笑了，是那種含着熱意的笑，燒得眼前的竹覺有些惱。

竹覺喉結微動，壓下燥熱。

可他還是忍不住盯着沈醫生，看見那薄唇一張一合：“竹覺同學，口是心非确實是心理疾病中的一種，但是……”

“既然你承認自己口是心非了，那就不算口是心非，所以你還是沒有病。”

竹覺嘴角繃直了一瞬。

但很快，他又回歸了那副精緻美麗不近人情的模樣，淡道：“沈醫生比我想象中的嚴謹。”

“當然，我是良醫。”沈醫生大笑擺手，卻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他手忙腳亂，倉皇扶起杯子，扶完還對着空蕩蕩的杯底煞有介事的松了口氣。

“還好我喝的快，沒剩一滴。”

竹覺猛低頭，同時捂住嘴，肩膀抖了一下。

見竹覺出現反常動作，沈醫生忙關心詢問：“怎麼了？打到你了？可杯子離你還有兩米呢……”

竹覺擺手，再擡頭時，面色已經恢複如常：“嘴巴進傻子了。”

“沙子？”

沈醫生聞言，嚴肅叮囑竹覺：“要注意宿舍衛生，病從口入可不是開玩笑。”

竹覺感覺自己又要破功，緊繃嘴角連連點頭：“在理，所以沈醫生先回吧，我打掃一下宿舍。”

話已至此，再留就不禮貌了。

沈醫生點頭，起身走向門口，就在他背對竹覺準備彎腰再次換鞋時，背後響起了劇烈的凳子拖地聲。

“等等！”

竹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凳子挪到沈醫生裸露的雪白臀部下，心有餘悸：“你坐着，換鞋。”

沈醫生欣然坐下：“太貼心了。”

盯着沈醫生換鞋的竹覺，腦中全是那白花花一片，他不由暗想……

萬一讓别人先看見了這比他還耀眼奪目的憑據怎麼辦？那他還怎麼一雪前恥？

竹覺斟酌幾秒，還是開了口：“要不然……你還是在我這換條褲子再走吧。”

剛直起腰的沈醫生，又垂首看向自己齊整的皮鞋鞋帶。

他沉吟幾秒後，道：“介意我穿着鞋穿你褲子嗎？”

竹覺：“……不介意。”

如此，沈醫生便也同意了。

他接過竹覺遞來的長褲，然後往衛生間走：“既然你打算大掃除，那我就不換鞋了。”說完，便穿着皮鞋進了衛生間。

幾分鐘後，沈醫生穿着七分褲走出了衛生間門。

他垂首，看着自己離褲腳還有一段距離的襪子，詢問竹覺：“我這樣出去可以嗎？”

竹覺盯着他那扯到極緻也沒能挨上褲腳的黑色絲襪，又看到他那與臀部如出一轍雪白耀眼的小腿，冷靜搖頭：“應該不行。”

“那怎麼辦？我換回來？”沈醫生頓覺傷腦筋。

竹覺沉默思考三秒，然後高智商發言：“你把你那條，穿外邊。”

“妙哉！”

沈醫生瞬間領會了竹覺的意思，反正他的褲子隻是屁股破了，褲腳又不短，而竹覺的褲子剛好是屁股沒破，褲腳短一截，兩者疊穿，那必然天衣無縫！

沈醫生興奮的回衛生間穿上了自己的褲子，穿好之後，他還走到竹覺面前轉起圈來全方位展示，樂呵呵稱贊：“真不錯啊，看上去和原來那條一模一樣。”

這就是原來那條。

他又擡眸看向竹覺：“你的七分秋褲在哪裡買的，還挺舒服！”

竹覺移開目光，又有了那種想把聲帶丢掉的感覺。

“慢走不送。”他直接打開門逐客。

沈醫生頗不舍的慢悠悠走到門口，臨了不忘同竹覺依依惜别：“今日之遇，沈某終生難忘！此後必日日回首，不忘君心！”

竹覺砰一聲關上了門。

關上門後，竹覺靠着門，在玄關處呆愣了一會。

一分鐘後，竹覺還是沒忍住，扶額緩緩笑了。

真是……

“再見！”

聲如洪鐘的一聲吼把竹覺吓得一激靈，連臉上的笑都給吓沒了。

他迅速轉身看向緊閉的門，驚疑不定等待半晌都沒聽到沈醫生離去的腳步聲。

意識到什麼的竹覺，咬牙開口：“……再見。”

沈醫生心滿意足的走了。

聽到腳步聲真的漸行漸遠，竹覺這才放下心，走向客廳收拾餐具，剛到桌前，他不由一愣。

盤上的點心殘渣居然規整的擺成了兩個字——

謝謝。

他什麼時候擺的？

竹覺看着那兩個字，愣神了許久才端起，随後走到廚房想要清洗。

可過了很久，水聲都沒有響起，反而是廚房中獨屬于竹覺的門櫃，開關了一次。

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覺得這盤子這也算是一個手工藝品，值得保留。

把盤子用保鮮膜細細塑封好的竹覺這樣告訴自己。